倒塌的院墙下,血腥味还未散尽。
一个在原地疯狂扭动、自诩舞神的疯子。
一具腹部插着淬毒短刃、死不瞑目的尸体。
还有一个揣着粉色肚兜、搜刮完同伴储物袋后匆匆离去的幸存者。
这场由一件女子贴身衣物引发的血案,如同投入杂役区这潭死水里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演变成了一场席卷所有底层修士的恐惧风暴。
“听说了吗?独眼龙李霸天的团伙,就为了抢那个疯子手里的肚兜,全完了!”
“何止是完了!李霸天疯了,张卯一被毒死了,魏辰刚拿着肚兜跑了,跟之前那些人的下场一模一样!”
“那疯子……他根本不是人!是灾星!是瘟神!碰谁谁死,沾谁谁疯!”
一夜之间,“疯神”陈狗剩的名头,彻底坐实。
他不再是那个偶尔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笑的疯子,而是一个行走的、不可名状的恐怖传说。
杂役区后山那片本就人迹罕至的区域,彻底化为了一片无人敢踏足的禁地。
这股愈演愈烈的混乱,连同之前苑琼的离奇失踪、散修的内讧惨死,以及更早的李执事道心破碎、丹房连环爆炸等一系列事件。
终于汇成一份沉甸甸的、加急的玉简,被孙长老的心腹弟子,恭恭敬敬地呈递到了他的静室。
……
外门,孙长老的静室内,檀香袅袅。
孙长老(筑基初期)静静地看着悬浮在眼前的玉简,那张古井无波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凝重的神色。
他的心腹弟子张义和李默,正恭敬地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其后,散修李霸天、张卯一、魏辰刚三人围堵,李霸天于接触瞬间疯癫,张卯一被其身上掉落之毒刃所杀,魏辰刚夺得苑琼师侄的肚兜后逃离。全程,那疯子陈狗剩……毫发无伤。”
张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连日来的监视,让他对那个疯子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孙长老缓缓闭上眼,将所有的信息在脑海中迅速地串联、推演。
一个炼气初期的疯子,在短短数日之内,让炼气七层的执事道心破碎,让炼气六层的女修离奇失踪,让数支炼气中后期的队伍非死即疯。
甚至连内门派来的筑基师侄,都在神识探查中吃了暗亏。
这已经不是“身怀异宝”四个字可以解释的了。
自主护主?什么样的异宝,能有如此诡异、如此防不胜防的威能?
大能转世?哪个大能转世,会疯癫到连自己的神通都无法控制,任由其无差别地“污染”一切接触者?
孙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判断,此子绝非普通疯子。他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异常”。
一种行走的、能污染、扭曲、甚至摧毁他人道心的……邪物!
这种“污染”能力,极具威胁,且完全不可控。
孙长老心中那份贪婪的火焰,在这一刻被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理智所浇灭。
这个烫手的山芋,他接不住。
再放任下去,一旦此事彻底失控,或是被内门那群真正的饿狼嗅到腥味,他这个外门管事,难辞其咎。
必须把水搅浑,把这口黑锅,甩给更该背的人。
“传我命令。”孙长老缓缓睁开眼,声音冰冷而又决绝。
“是!”张义和李默精神一振。
“第一,立刻封锁灵泉洞穴及周边所有区域,设下禁制,以‘地脉不稳,妖兽异动’为名,严禁任何人靠近。”
“第二,增派人手,将那疯子所有可能的活动区域全部纳入监视,只许远观,严禁任何形式的接触!违令者,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第三……”孙长老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将连日来所有与那疯子相关的事件,整理成册,定性为‘疑似上古邪物附体,引发大规模精神污染事件’,即刻上报内门刑堂,请求派专人前来‘降妖除魔’!”
借刀杀人,祸水东引。
无论内门刑堂是来研究还是来清除,这潭水,都将彻底被搅浑。
而他,则可以从这场混乱中,择机而动,甚至……坐收渔翁之利。
“遵命!”张义和李默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悄然退下。
静室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孙长老看着窗外那片属于杂役区的、灰蒙蒙的天空,目光深邃,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张开。
……
陈狗剩觉得外面的“病友”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一个个都喜欢“即兴表演”,严重影响了他的康-复心情。
“还是我的VIp病房好,清静。”
他揣着那柄刚从“尬舞病友”李霸天身上“掉”出来的淬毒短刃,晃晃悠悠地回到了他最喜欢的“私人温泉疗养区”——灵泉洞穴。
然而,当他走到洞口时,却发现这里跟上次来时不一样了。
洞口被一层淡黄色的光幕笼罩,光幕上还贴着一张画着鬼画符的黄色符纸,散发着“闲人免进”的气息。
陈狗剩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愣了一下,随即一脸的恍然大悟。
“哦,医院装修啊?”
他走到光幕前,伸手戳了戳那张封条,嘴里嘟囔着,“动作还挺快,这就拉起警戒线了。”
他完全没有把这层薄薄的禁制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装修队挂的一块“正在施工,请勿靠近”的塑料布。
“装修?”他越想越气,感觉自己作为“高级VIp客户”的权益受到了严重侵犯。
“我VIp年卡白办了?连个通知都没有!投诉!必须投诉!”
他一边抱怨,一边伸出双手,抓住那张在他看来是“装修通知”的封条,使劲一扯。
“撕啦——!”
一声刺耳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声响。
孙长老亲手布下的、足以抵挡炼气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的禁制符箓,在他那蕴含着混沌灵力的蛮力拉扯下,竟如同普通的纸张般,应声而碎!
淡黄色的光幕剧烈闪烁几下,如同断了电的灯泡,“噗”地一声,溃散于无形。
陈狗剩手里拿着半截撕下来的符纸,撇了撇嘴。
“这通知单质量真差,一撕就烂。”
他无视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将手里的废纸随手一扔,像个回自己家的业主,大摇大摆地钻进了灵泉洞。
“还是我的私人泳池舒服。”
洞外,负责监视的数名外门弟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同一种情绪——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那是孙长老亲手布下的禁制啊!
就这么……被那个疯子……像撕一张废纸一样,给撕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瞬间攫住了他们所有的理智。
其中一名弟子颤抖着手,几乎是本能地,捏碎了手中的传讯玉简。
静室内,孙长老刚刚端起一杯灵茶,准备静观其变。
他腰间的传讯玉简猛地一震,一道充满了惊恐与不敢置信的神念涌入他的脑海——
“长老!禁制……禁制被破了!那个疯子……他……他把您的封印符……给撕了!”
“噗——!”
一口滚烫的灵茶,再也压制不住,从孙长老口中狂喷而出。
他手中的茶杯“啪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张本还算镇定的老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骇然”与“失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