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爆炸声如同一记擂鼓,在杂役区后山这片死寂的区域里,敲碎了虚伪的平静。
赵干的脚步停在一片狼藉的矿道口,他脸上那道从眉角延伸至嘴角的刀疤,在阴影下显得愈发狰狞。
他嗅了嗅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味与淡淡的血腥,三角眼中闪烁着警惕与贪婪交织的光。
“头儿,动静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身后一个名为林风的跟班压低声音,眼神飘忽不定,显然对这未知之地心怀畏惧。
另一个跟班,王大,则仗着胆子,探头朝黑黢黢的矿道里望了一眼,随即脸色一白,连滚带爬地退了回来,牙齿都在打颤。
“头儿!里面……里面有尸体!是刘二!刘二哥死了!”
赵干眉头一拧,作为这片区域的杂役小管事,炼气四层的修为让他有足够的底气。
他没有理会两个不成器的手下,亲自迈步进入矿道。
借着洞口透进的微光,他很快便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刘二的尸体趴在地上,后脑勺一个血洞,死状凄惨。
赵干的心猛地一沉。
刘二死了,而造成这个残局的凶手,直指那个最近在杂役区掀起无数诡异风波的新来疯子——陈狗剩。
柳烟的储物袋,多人离奇的疯癫,现在又添了一条人命。
赵干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贪婪的火焰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警惕。
秘密!这个疯子身上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
若能将这秘密据为己有……他卡在炼气四层巅峰的瓶颈,或许就能一举冲破!
“走!”赵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找到那个疯子!他跑不远!”
他循着地上杂乱的脚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混乱的灵气残留,迅速追了出去。
……
陈狗剩正漫无目的地在林间闲逛。
“煮面失败”让他心情有些郁闷,他觉得这家“医院”的后勤保障实在太差,连最基本的厨房安全都保证不了。
他正低头踢着脚边一块石子,三道带着恶意的人影已经从不同方向将他包围。
为首的,正是满脸煞气的赵干。
“疯子,终于找到你了。”赵干的声音冰冷,如同两条毒蛇在地上摩擦,“矿洞里的事,是你干的吧?”
陈狗剩抬起头,看到赵干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以及他身后两个噤若寒蝉的跟班,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警惕地后退一步,双手护在胸前,眼神里充满了对“医闹”的戒备。
“你是三床的家属?”陈狗剩一脸严肃地质问道。
“我告诉你,他欠我的扑克牌还没还呢!你们医院管理太差了!病人之间搞小团体,还打架斗殴,我要向院长投诉!”
赵干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身后的跟班王大和林风也是面面相觑,他们预想过这疯子会求饶,会反抗,甚至会继续说疯话,但没想到会疯得如此……清新脱俗。
赵干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森然道:“少废话!把你身上所有的储物袋都交出来!或许,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他已经看到,陈狗剩腰间鼓鼓囊囊,挂着不止一个储物袋。
陈狗剩闻言,护得更紧了。
“想抢我的慰问品大礼包?没门!我告诉你,我跟张院长很熟的!”
“找死!”
赵干的耐心终于耗尽。他不想再跟一个疯子浪费口舌,直接对跟班下令:“拿下他!死活不论!”
同时,他自己双手迅速掐诀,从怀中摸出几面灰扑扑的小旗。
“疾!”
几面小旗被他弹指射出,悄无声息地没入周围的地面。
嗡——
一道淡黄色的光幕拔地而起,如同一个倒扣的碗,瞬间将方圆数丈的范围笼罩起来。
简易的困阵,成了。
“哼,疯子,我看你这次往哪儿跑!”赵干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那名为王大的跟班见状,胆气大壮,率先扑了上去,伸手就去抓陈狗剩的胳膊,想要将他制服。
“别碰我!我没病!要打针找别人去!”陈狗剩嫌弃地挥手格挡。
王大的手,抓住了陈狗剩的胳膊。
一瞬间的接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王大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双眼中的神采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
下一秒,他松开手,身体猛地一挺,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嗬嗬”声。
“汪!”
一声清脆响亮的狗叫,从王大的口中爆了出来。
“汪!汪汪!”
他竟四肢着地,像一条疯狗般,呲着牙,流着口水,猛地转身扑向了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同伴林风!
林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疯狗般的王大扑倒在地,又抓又咬,场面瞬间失控。
赵干也看傻了。
又疯了一个!
而且疯得如此彻底,如此……富有创意。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被困在阵中的陈狗剩动了。
他并非想破阵,也不是要反击。
他只是觉得脚下有块石头凸起,硌得慌,让他站着很不舒服。
于是,他抬脚,对着那块让他不舒服的石头,用力地踩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
那块石头,正是这简易困阵最薄弱的阵眼节点。
随着他这一脚落下,那层淡黄色的光幕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剧烈闪烁几下,“噗”地一声,溃散于无形。
赵干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耗费灵力布下的困阵,就这么……被一个疯子因为“脚下不舒服”,给踩没了?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他的世界观,他多年修行建立起来的、关于阵法、关于灵力的认知,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就在他失神的瞬间,因目标道心不稳让陈狗剩那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系统触发了,系统那冰冷而高效的规则再次运转。
一枚小巧的、作为主阵眼的阵旗,无声无息地从赵干的储物袋中消失。
几块下品灵石,也从那个正疯狗般撕咬着同伴的王大身上不翼而飞。
陈狗剩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多了一面“小彩旗”,怀里多了几颗“硬糖”。
他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景,一个在地上学狗叫,一个被咬得哭爹喊娘,还有一个傻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他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些“病友”的娱乐活动实在太低级,太吵闹。
“烦死了,”他小声嘟囔,“换个清静地方睡觉。”
说着,他拿着新得的“小彩旗”和“硬糖”,绕开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大摇大摆地从已经道心不稳的赵干身边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密林深处。
赵干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看着那个疯子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手下,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与恐惧感涌上心头。
他的道心,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
林间,只留下一个道心不稳的赵干,和一个疯狗般撕咬着同伴的跟班王大,以及林风那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