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杂役区的入口与其说是一扇门,不如说是一道将生机与死气粗暴分割开的伤疤。
灰黑色的巨石垒砌成简陋的门楼,上面布满了青苔与风霜的刻痕,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老人脸,冷漠地注视着每一个被送进来的人。
王铁几乎是拖拽着陈狗剩踏入这片区域。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与汗臭、药渣的酸腐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周遭来往的杂役弟子,个个面黄肌瘦,眼神却如饿狼般警惕而贪婪,彼此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目光扫过新人陈狗剩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估量。
“新病房更大了,”陈狗剩环顾四周,眼中却是一片新奇。
“就是病友们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稳定啊。”
王铁懒得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只想尽快将这个烫手山芋甩掉。
他拽着陈狗剩,径直走向杂役区管事所在的一间破败木屋。
杂役管事是个塌着腰、三角眼的中年男人,正百无聊赖地剔着牙。
他瞥了一眼王铁,又扫了扫衣衫褴褛、眼神涣散的陈狗剩,嘴角撇出一丝轻蔑。
“王师弟,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捡回来的货色?”
王铁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将一枚下品灵石不着痕迹地塞进管事手中,低声道:
“刘管事,这小子脑子有点问题,刚引气入体,按规矩送来的。您给安排个地方。”
刘管事掂了掂灵石,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正要开口。
王铁心中不耐烦到了极点,只想立刻离开这鬼地方,他粗暴地一推陈狗剩的后背,喝道:“进去登记!别在这儿碍眼!”
就是这一推,王铁的手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陈狗剩的背上。
一瞬间的接触。
陈狗剩只是一个趔趄,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王铁。
王铁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他脸上的不耐与嫌恶如同凝固的蜡像,双眼中的神采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洞与恐惧。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事物。
“系统……激活。”
一道无人能听见的声音,只在陈狗剩那混乱的识海最深处一闪而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师兄……师兄饶命!”
王铁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转身,竟对着旁边一个用来拴马的石墩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疯狂地磕头,额头与坚硬的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师兄!我错了!我不该偷看您洗澡!不该在您的丹药里下泻药!求您饶我一命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原本嘈杂的杂役区入口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包括那刚收了好处的刘管事,他剔牙的动作停在半空,三角眼里满是惊愕。
在王铁疯癫磕头、身体剧烈晃动间,他腰间一个简陋的储物袋口松了,一块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石头骨碌碌地滚了出来,恰好停在陈狗剩的脚边。
陈狗剩低头看着那块石头,眼睛一亮。
“诶?护士姐姐掉糖了?”他弯腰捡起那块下品灵石,放在手心把玩,触感冰凉温润,“归我了,就当带路费。”
在他的认知里,这块在修仙界能换取数斤灵米或一瓶低阶丹药的下品灵石,不过是一颗包装精美的硬糖。
王铁对此毫无反应,依旧对着石墩子疯狂忏悔,磕得头破血流。
嘴里不断爆出更多耸人听闻的宗门秘辛,引得周围围观的杂役弟子越来越多,他们眼中没有同情,只有看热闹的戏谑和对那些秘辛的津津有味。
“看什么看?”陈狗剩将“糖果”揣进怀里,对着围观的人群皱了皱眉,“没看过病情稳定的优秀病人吗?都散了散了,别影响医生查房。”
他的话语让众人一阵愕然,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这疯子……”
“王铁师兄怎么回事?碰了这疯子一下自己也疯了?”
“邪门!太邪门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人们看向陈狗剩的眼神,除了鄙夷,更多了一丝莫名的忌惮。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那是一名身着杂役服饰的女修,身段婀娜,面容姣好,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风尘与精明。
她叫柳烟,炼气二层的修为,在这弱肉强食的杂役区,凭着几分姿色和狠辣手段,倒也活得不算太差。
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疯癫的王铁身上,而是死死地锁定了陈狗剩,以及他刚才揣进怀里的那块灵石。
一个新来的疯子,刚入门就身怀灵石,还能让炼气三层的王铁离奇疯癫。
这其中,必有古怪!
柳烟心中迅速盘算起来。这疯子神志不清,或许极易控制。
他身上的秘密,无论是那块灵石的来历,还是让王铁发疯的手段,都充满了诱惑。
若能将其拿下,探得一二,自己的修行之路或许就能顺畅许多。
更妙的是,她修炼的乃是一门采阳补阴的媚功,对神魂纯净的雏儿最有效果。
这疯子气息虽然弱,但那股子傻乎乎的纯粹劲儿,简直是送到嘴边的绝品“炉鼎”!
想到这里,柳烟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她拨开人群,扭动着腰肢,款款走到陈狗剩面前,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这位小师弟,是新来的吗?看你好像遇到了麻烦,需不需要师姐帮忙?”
陈狗剩正觉得这些“病友”吵闹,突然看到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病友”主动搭话,态度立刻好了几分。
“你好你好,”他伸出手,想跟柳烟握手,“我是三号楼七床的陈狗剩,优秀病员。你是哪个科室的?”
柳烟被他这番疯话弄得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巧妙地避开他伸出的脏手,柔声道:
“师姐不住科室。看你孤身一人,想必还没找到住处吧?不如……师姐带你去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休息?”
她的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欲望,像一条美女蛇,吐着信子,缓缓缠向毫无防备的猎物。
周围的杂役看到这一幕,都露出心照不宣的淫邪笑容,看向陈狗剩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与幸灾乐祸。
他们都清楚,被柳烟盯上的新人,下场往往不会太好。
陈狗剩却完全没察觉到危险。
他听到“僻静的地方休息”,立刻来了精神。
“真的?太好了!”他高兴地拍了拍手。
“这里的病房太吵了,我正想换个单间呢!还是师姐你人好,比刚才那个掉糖的护士姐姐强多了!”
说着,他便毫无防备地准备跟上柳烟。
柳烟眼中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喜色,转身便在前面引路,腰肢款摆,暗香浮动,那背影在陈狗剩眼中,像极了带他去高级病房享受特殊护理的护士长。
而他们身后,王铁依旧在对着石墩子磕头,嘴里的胡话越来越离谱,引得众人哄笑不止。
那疯癫的场景,与柳烟引诱着陈狗剩走向未知深渊的背影,构成了一副荒诞而又残酷的画卷,为这黑暗的杂役区,增添了新的一笔血色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