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主峰之巅,古老祭坛之上,风声呜咽,吹得宗主那一身朴素的青色道袍猎猎作响。
他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双本该古井无波的老眼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未知的极致恐惧。
青云镜中那惊鸿一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诡异画面,如同最恶毒的梦魇,死死地攫住了他的神魂。
那身纯白的古怪“道袍”,那冰冷得不似活人的眼神,那股仿佛能洞穿万古、审视众生的漠然……
是此獠的本来面目?还是他背后某个未知存在的警告?!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一件事——
这个疯子,这个被他们视为蝼蚁、视为机缘的杂役,其存在的本质,已经彻底超出了他,乃至整个青云宗的认知范畴!
“怪物……不,是邪物……”
宗主失神地喃喃自语,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再也不敢多看那面恢复了混沌的古镜一眼。
他明白了,这已经不是他,甚至不是整个青云宗能够处理的麻烦了。
这个疯子,根本不是什么身怀异宝的幸运儿。
他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揣度的……巨大恐怖!一个行走的、能污染一切的灾厄之源!
“传我宗主令!”
宗主的声音沙哑而又急促,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恐与决绝,通过神念瞬间传遍了整个主峰。
“即刻起,封锁外门杂役区后山所有区域!布下宗门最高级别的大阵!任何人,不得进,不得出!违令者,无论内外门弟子,一律……就地格杀!”
他要将那片区域,彻底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牢笼!
他要将那个恐怖的“异常”,暂时封印起来!
他需要时间,需要从长计议!
……
半个时辰后,青云宗议事大殿。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宗主端坐于首位,脸色依旧难看。下方,是宗门硕果仅存的几位筑基后期长老,他们每一个都是跺跺脚能让周边势力抖三抖的人物,此刻却都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大殿中央,一面由灵力构筑的水镜,正无声地播放着巳和午冒死记录下的、关于陈狗剩的零星画面。
从最开始的执法队疯癫,到李执事道心破碎;从苑琼的离奇失踪,到钱执事的当众吃土;再到周执事手持缚魂网,却依旧在一个照面间神魂尽毁,彻底疯癫……
一幕幕荒诞而又血腥的景象,让在座的所有长老都倒吸一口凉气,后背发凉。
当画面最后定格在宗主通过青云镜看到的、那个穿着白色古怪“道袍”的冰冷身影时,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诸位,都看到了吧。”宗主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一位脾气火爆的执法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此獠绝对是上古魔头夺舍重生!手段如此诡异,绝非寻常修士!宗主,我建议,立刻启动护山大阵,请出太上长老,以雷霆手段,将其彻底抹杀!以绝后患!”
另一位丹堂的长老却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忌惮交织的光:“王长老此言差矣。能让周执事这等心性坚韧之辈一个照面便道心崩碎,其神魂之力,恐怕已非我等所能揣度。若真是上古魔头,强行抹杀,一旦其临死反扑,引爆神魂,我青云宗……恐怕也要元气大伤!”
“那依张长老之见,该当如何?难道就放任这等邪物在我宗门之内肆虐?”
“自然不是。”张长老捋了捋胡须,眼中精光一闪,“依老夫看,此獠虽诡异,但似乎并无主动攻击的意图,其所有反击,皆是因旁人触碰而起。且其行为疯癫,神志不清,或许……并非不可控制。”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诱惑,“若能将其生擒,研究其神魂之秘,或是那‘污染’他人心神的神通……对我青云宗而言,或许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天大机缘!”
“机缘?!”执法长老王长老冷笑一声,“周执事的惨状就在眼前!李执事、钱执事至今还疯疯癫癫!这等‘机缘’,谁敢去取?你去吗?”
张长老被噎得老脸一红,不再言语。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争吵与沉默的循环。
良久,一直闭目养神的宗主,才缓缓睁开眼。
“够了。”
他淡淡的两个字,却让所有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此物……非魔,非邪,非人。”宗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深的疲惫与后怕,“青云镜的反噬,让本座看到了一丝不属于此界的……‘真实’。”
他没有详细描述那道冰冷的目光,但仅仅是“不属于此界”五个字,便让所有长老都心神剧震。
“本座的决断是——封印。”
宗主的声音不容置喙,“启动‘四象锁山阵’,将整个杂役区后山彻底封锁!断绝其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阵法由我亲自主持,你们四人从旁协助。”
“宗主三思!”王长老急道,“那片区域灵脉虽稀薄,却也是我宗根基的一部分,如此封锁,代价太大!而且,万一那邪物在其中成长起来……”
“没有万一。”宗主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没有找到万全的克制之法前,任何试图接触他的行为,都是自取灭亡。封印,是唯一的选择。”
“就让他,在这座为他量身打造的牢笼里,自生自灭吧。”
……
与此同时,那座被宗主亲自定性的“牢笼”之内。
一处更为隐蔽的山洞里,陈狗剩正坐在地上,兴致勃勃地研究着他最新的“战利品”。
他觉得之前那个“全身电网按摩”的“理疗项目”虽然粗暴,但“附赠的纪念品”却很精致。
他将那枚从周执事身上“掉”出来的、记载着完整筑基期功法的淡青色玉简,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颗之前“捡”来的、还带着泥土的朱红果。
他拿出那柄被他视为“大号水果刀”的上品法器青钢剑,对着玉简那坚硬的表面,就想把这“新书签”当成砧板,切水果吃。
“这新到的砧板看着挺高级,”他举起青钢剑,对着玉简比划着,“就是太厚了,还有点滑,不知道结不结实。”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无意识的反击,已经将一位高高在上的宗主,彻底拍进了对未知的、无边的恐惧深渊之中。
他更不知道,从这一刻起,整个杂役区后山,已经因为他一个人,被彻底封锁,变成了一座只属于他自己的、巨大的、高墙环绕的……“露天精神病院”。
他只是觉得,今天的“医院”,似乎……格外地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