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刑堂。
此地没有外门的喧嚣与杂役区的死气,只有一种浸入骨髓的森冷。
青黑色的地砖光可鉴人,倒映着廊柱上篆刻的“赏善罚恶”四个古字,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金铁般的杀伐之气。
刑堂管事周执事,一位面容古板、修为已至筑基中期的修士,正皱眉看着手中那份刚刚由外门加急呈递上来的玉简。
玉简上,孙长老用一种近乎于惊恐的笔触,详细描述了杂役区后山那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
最后更是用触目惊心的字眼,提到了他亲手布下的禁制符,是如何被一个疯子……像撕一张废纸一样,给撕了。
“手撕禁制符?”周执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桌面,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思索。
“孙长风是越活越回去了。区区一个炼气期疯子,竟能把他吓成这样?”
在他看来,这多半是外门那些家伙无能,小题大做,想借内门之手处理掉某个刺头罢了。
但此事接二连三,牵扯到了执事级别的人物,甚至连筑基修士的禁制都被轻易破解,倒也不能完全无视。
“萧然,林墨。”他淡淡地开口。
两道身着玄色劲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堂下。
那是两名同样气息凌厉、眼神倨傲的青年,赫然都是筑基初期的修为。
为首的名叫萧然,神情冷峻;另一人名为林墨,眼中带着一丝研究般的光芒。
“去外门走一趟,”周执事将玉简丢了过去。
“核实一下这份报告的真伪。若真有邪物作祟,当场清除;若只是外门无能,夸大其词,也给我查个清楚。”
“是。”萧然和林墨躬身领命,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不耐与轻蔑。
区区杂役区的一个疯子,竟要劳动他们两位内门师兄亲自跑一趟,简直是大材小用。
当萧然和林墨的身影,如同两只高傲的仙鹤,降临在杂役区这片泥潭时,整个区域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那股属于内门弟子的、高高在上的威压,让所有杂役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噤若寒蝉。
孙长老亲自陪同在侧,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姿态放得极低。
“两位师兄,那邪异疯子,便在那灵泉洞穴之中。”
萧然只是冷哼一声,用一种近乎于审视的目光扫过周围脏乱差的环境,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林墨则显得更有“兴趣”,他对着孙长老勾了勾手指,语气轻慢:
“孙长老,报告中提及,有不少弟子因接触那疯子而陷入疯癫?带我们去看看。”
孙长老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道:“是。其中一人,便是之前丹房的管事刘麻子,此刻正关押在杂役区的禁闭室。”
杂役区的禁闭室,阴暗而又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与绝望的腐朽气味。
刘麻子被关在一个独立的囚室里,他披头散发,浑身脏污,正趴在地上。
用一种极其标准、极其欢快的姿势,学着狗爬,嘴里还发出“汪汪”的叫声,时不时地伸出舌头,去舔舐地上那肮脏的积水。
萧然和林墨站在囚室外,看着眼前这荒诞而又恶心的一幕,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就是你说的疯癫?”萧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我看,不过是修炼岔了气,伤了神魂罢了。”
“师兄,”林墨的眼中却闪烁着一丝研究般的光芒。
“此人神魂波动……确实有些古怪。不像是寻常的走火入魔,倒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扭曲。”
他说着,竟不顾孙长老的劝阻,指尖凝聚起一道柔和的白光,隔着栅栏,点向刘麻子的眉心。“我来试试,能否用‘清心咒’将其唤醒。”
就在那道白光即将触及刘麻子眉心的瞬间,异变陡生!
刘麻子身上,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混乱到极致的无形气息,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窜起,与那道白光悍然对撞!
这股气息,正是他当初接触陈狗剩时,被系统留下的“精神污染”残余!
“嗯!”林墨闷哼一声,脸色猛地一白!
他只感觉自己的“清心咒”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股混乱的气息吞噬、扭曲。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充满了荒诞与疯狂的意念洪流,竟顺着那冥冥中的法术连接,反向冲击而来!
林墨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眼前的景象,如同被砸碎的镜子,瞬间崩裂、重组!
那阴暗的囚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巨大厨房。
他看到无数穿着白大褂的“厨师”,正拿着巨大的针筒,将五颜六色的“酱料”注入一个个活蹦乱跳的“食材”体内。
他看到自己珍藏的丹药长出了腿,在丹炉里跳起了探戈。
他看到刑堂的周执事正穿着围裙,拿着一把巨大的锅铲,对着一口大锅奋力地翻炒,嘴里还喊着:“红烧辟谷丹!清蒸蕴灵草!”
这股强烈的、充满了错乱逻辑的荒诞感,狠狠地冲击着他身为筑基修士那稳固如山的道心!
“师弟!”萧然察觉到他的异样,厉喝一声,如同当头棒喝,将林墨从那光怪陆离的幻象中惊醒。
林墨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脸色苍白,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他骇然地看着囚室内那个还在学狗叫的刘麻子,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这是什么邪法?!”他的声音都在发颤,“这疯癫……竟能隔空传染?!”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储物袋,脸色再次一变!
他怀中一瓶他耗费了数月心血、好不容易才炼制成功、准备用来巩固修为的“清灵丹”,竟不翼而飞!
系统,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通过这次间接的“精神接触”,完成了它的窃取。
萧然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他亲眼目睹了林墨的失态,也感受到了那股一闪而逝的、令人心悸的混乱气息。
他终于明白,孙长风的报告,没有半分夸大其词。
这个疯子,根本不是他们能轻易处理的。他就像一个行走的、能引发精神瘟疫的源头,任何试图探究他的行为,都可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走!”萧然当机立断,不再停留。
“师兄,那疯子……”
“不能再接触了。”萧然的声音冰冷而又决绝,他看了一眼旁边躬身侍立、大气都不敢喘的孙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算计。
“孙长老,去清风堂发布悬赏。”萧然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要看看,当更多你们外门的‘精英’,去亲身体验一下这种‘精神污染’时,那个源头,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马脚。”
他要用这些外门弟子的命,去堆砌出那个怪物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