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洞外,月色如霜,将嶙峋的怪石投下张牙舞爪的黑影。
陈狗剩光着屁股,怀里死死抱着那块温润的“高级按摩石”。
像一只被猎犬追赶的、受了惊的兔子,一头扎进了杂役区后山那片错综复杂的废弃建筑群里。
他的两条腿在他自己看来几乎跑出了残影,在求生欲的强烈刺激下,让他本就毫无章法的逃跑路线变得愈发诡异莫测。
“救命啊!护士长打人啦!”
他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干嚎,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惊起几只夜宿的寒鸦。
“医患关系就是这么紧张的!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找院长投诉!我要曝光你们医院的暴力查房!”
在他身后,苑琼的身影如一道粉色的鬼魅,带着凛冽的杀机,紧追不舍。
她发髻散乱,华美的罗裙上还沾着几滴温热的洗澡水。
那张原本妩媚的俏脸此刻因极致的羞辱与怒火而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被一个炼气四层的疯子泼了一脸洗澡水,还被他光着屁股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这奇耻大辱,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今日,她必将这疯子抽魂炼魄,挫骨扬灰,方能泄心头之恨!
“疯子!你给我站住!”
苑琼的声音尖利,带着一丝法力加持,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刺向前方那个狼狈逃窜的白色身影。
她双手迅速掐诀,体内炼气六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催动。
一道道淡青色的风刃与晶莹剔透的冰锥在她身前凝聚成型,如同索命的蜂群。
呼啸着,贴着地面,绕过障碍,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射向陈狗剩。
陈狗剩感觉身后“嗖嗖”地刮着刺骨的冷风,还夹杂着“冰雹”。
他将这理解为“新来的护士长脾气火爆,不仅暴力查房,还自带人工降雨和强力制冷功能,业务能力极强”。
他吓得魂飞魄散,更加玩命地奔逃。
他在这片废弃区域“找床位”多日,对这里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
哪里有半塌的矮墙,哪里有可以藏身的废井,哪里有堆积如山的瓦砾堆,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他时而一个懒驴打滚,从一道即将及身的风刃下堪堪滚过。
时而脚下一滑,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恰好让一枚冰锥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噗!”
那枚冰锥重重地轰在他身前不远处一堵半塌的矮墙之上,瞬间将那面由青砖垒砌的墙壁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飞溅的碎石犹如暴雨梨花针,夹杂着尖锐的破风声,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哎哟!”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旁边一间只有三面墙的破屋里传来。
一个本想探头出来看热闹的倒霉杂役,恰好被一块拳头大小的飞溅碎石砸中了脑门,顿时眼前一黑,金星乱冒,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那杂役名叫林三,正是前几日在废圃被陈狗剩“污染”过、导致头晕目眩的那个药园学徒。
他捂着流血的额头,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刚想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偷袭,便看到了那道正在亡命飞奔的、无比熟悉的白色身影。
又是那个疯子!
新仇旧恨,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在他胸中爆发!
林三也顾不上额头的伤了,他怒吼一声,从破屋里冲了出来,指着陈狗剩的背影,正要将满腔的怒火化为最恶毒的咒骂。
恰在此时,亡命奔逃的陈狗剩感觉身后风声稍缓,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想确认一下那个“暴力护士长”有没有被甩掉。
两人的视线,就在这混乱的夜色中,短暂地交汇了。
系统,似乎因这强烈的“怨念”与视线接触,被再次轻微引动。
林三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搅动了一下。
所有的愤怒、疼痛、羞辱,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抑制的、澎湃汹涌的创作激情,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天地万物的无尽悲悯。
他松开捂着额头的手,任由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流淌,眼神变得迷离而又深情。
他缓缓张开双臂,对着那轮清冷的、残缺的月亮,用一种饱含感情的、咏叹调般的嗓音,开始高声朗诵起来:
“啊!月光!你为何如此冰凉,就像我那早已破碎的心房!”
“啊!石头!你为何如此坚硬,就像她那紧闭的、无情的铁窗!”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文艺气息的“诗朗诵”,让正准备绕过此地、继续追击的苑琼动作猛地一滞。
她看着那个额头流着血、却在原地慷慨激昂、仿佛整个世界都欠他一个舞台的疯子,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厌恶与不解。
又疯一个?
这片杂役区,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这短暂的迟滞,为陈狗剩争取到了宝贵的、足以决定生死的喘息之机。
就在苑琼愣神的刹那,系统那冰冷而高效的窃取规则,已然完成。
半块早已干硬如石、上面还带着几个清晰牙印的黑面馍,无声无息地从那个正在激情朗诵的林三身上“掉”了出来,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陈狗剩那空空如也的储物袋里。
“这医院的病情真是人传人啊,还带即兴表演的。”
陈狗剩看着那个“新疯子”,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危险系数太高。
他趁着苑琼分神的间隙,辨认了一下方向,一头扎进了旁边一个半塌的、黑黢黢的灶房里。
这灶房不知废弃了多久,里面堆满了腐朽的木柴和破烂的瓦罐,角落里只有一个巨大的、能容纳数人的废弃灶台还算完整。
灶膛黑得像个择人而噬的巨口,里面散发着一股陈年烟灰的呛人气味。
陈狗剩想也不想,便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蜷缩在最黑暗、最深邃的角落,然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本被他视为“深度睡眠辅助教程”的《龟息术》,竟在他这求生的本能下,自行运转起来。
他的心跳、呼吸、乃至周身的灵力波动,都在瞬间降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水平。
像冬眠的乌龟,与周围冰冷的、沾满烟灰的砖石融为一体。
苑琼回过神来,发现那个光屁股的疯子已经再次失去了踪影,顿时气得柳眉倒竖,银牙紧咬。
她强大的神识犹如潮水般散开,一寸寸地、充满戾气地扫过这片废弃的建筑群。
“疯子!给我滚出来!”
她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不甘与凛冽的杀意。
灶台内,陈狗剩大气都不敢出。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那半块刚“捡”来的黑面馍,感觉“跑了半天,饿了”,就着黑暗,悄无声息地、一口一口地啃了起来。
外面,是气急败坏、杀机四伏的“暴力护士长”。
里面,是正在偷吃“夜宵”、毫不知情的“优秀病员”。
一场充满了荒诞与血腥的“医患纠纷”,似乎暂时陷入了某种奇妙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