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执事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清风堂。
他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那双阴鸷的三角眼里,第一次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所填满。
“VIp卡……”
他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脖颈,那里,曾挂着他视若珍宝、辅助修行多年的清心玉佩。
现在,没了。
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凭空消失,出现在了那个疯子手里。
这不是神通,这是鬼神莫测的妖术!
那疯子……根本不是什么身怀异宝的幸运儿。
他是个怪物!一个披着人皮、无法用常理揣度的怪物!
李执事的心神剧烈震荡,之前被系统反向冲击的那一丝裂痕,此刻正在疯狂扩大。他感觉自己的道心,就像一块被重锤敲击的瓷器,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随时可能彻底崩碎。
不行!必须上报!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怎么上报?
说自己因为贪图一个疯杂役的秘密,不仅损兵折将,连自己的本命法器都被对方隔空取走了?
这话要是说出去,他不仅得不到宗门的帮助,反而会成为整个外门的笑柄,甚至可能被刑堂以“办事不力、贪墨无能”的罪名拿下!
贪婪与恐惧,如同两条互相撕咬的毒蛇,在他心中疯狂翻滚。
放弃?他不甘心!那疯子身上展现出的诡异,无一不证明着其价值的无法估量。若能得到……
继续?他不敢!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战栗。
良久,李执事的呼吸渐渐平复,眼中的恐惧被一丝更加阴狠毒辣的光芒所取代。
强攻不行,怀柔也是送菜。
那就……用最阴损的法子!
他就不信,那疯子还能铜皮铁骨,百毒不侵不成?
……
陈狗剩觉得那个自称“李医生”的心理专家业务能力极差,不仅没能疏导他的“病情”,反而自己先犯了病,还把VIp卡都给弄丢了。
“医生这行,压力也挺大。”他摇着头,离开了那个让他感觉不舒服的石料场。
他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决定去“医院食堂”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杂役区的食堂,与其说是食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馊味的猪食槽。
一口巨大的铁锅里,煮着不知名的、糊状的灵谷,旁边摆着几桶清汤寡水的野菜。
陈狗剩端着一个破碗,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他前面的杂役看到是他,都像见了瘟神一样,纷纷避让开来,让他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最前面。
负责打饭的厨子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看到陈狗剩,手也抖了一下,差点把饭勺掉进锅里。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食堂后勤的杂役管事悄悄凑到胖厨子耳边,低语了几句,还递给他一枚下品灵石。
胖厨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轮到陈狗剩时,胖厨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仅给他多打了一勺黏糊糊的灵谷,还从旁边一个小锅里,额外舀了一勺香气扑鼻的肉羹,浇在了他的饭上。
“小……小兄弟,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陈狗剩看着碗里那多出来的一勺肉,眼睛亮了。
“哟?今天厨子手没抖?还给我加餐了?”他高兴地对胖厨子竖了个大拇指,“有前途!回头我跟张院长推荐你当食堂主任!”
他端着这碗“VIp特供病号餐”,在众人或惊恐、或羡慕、或怜悯的复杂目光中,找了个角落,大快朵颐起来。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那勺香喷喷的肉羹里,早已被混入了一种无色无味、专门用来化散修士灵力的阴毒散剂——散灵散。
此药并非剧毒,不会致命,但一旦入体,便会如跗骨之蛆般,悄无声息地化解修士辛苦修炼的灵力,使其在几个时辰内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
这是李执事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
陈狗剩吃得津津有味,将整碗饭吃得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
“味道不错,就是肉有点少。”
吃完饭,他拍了拍肚子,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正准备回自己的“碉堡安全屋”睡个午觉。
突然,他脸色一变。
一股剧烈的、翻江倒海般的绞痛,从他腹部猛地传来!
散灵散的药力,开始发作了。
然而,这股阴毒的药力刚一在他体内散开,便像是捅了马蜂窝。
他体内,那股因系统而生的、霸道无比的混沌能量,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君王,瞬间暴走!
紧接着,之前被他吃下去的、各种属性冲突的丹药残余、灵草毒素,也纷纷被激活,加入了这场混战。
一时间,陈狗剩的肚子里,如同上演了一场神仙打架。
散灵散的药力刚想化解一丝灵力,就被暴血丹的狂暴药力一拳打懵。
聚气丹的清凉灵力试图修复,又被血斑蕈的迷幻毒素搅得晕头转向。
最终,还是系统那股混沌能量棋高一着,如同一个强横的“和事佬”,将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能量统统打包,强行压制,然后……找到了一条最简单、最直接的排泄途径。
“哎哟……哎哟喂……”
陈狗剩捂着肚子,脸都绿了,额头冷汗直冒。
“食堂……食堂肯定用了地沟油!黑心商家!投诉!必须投诉!”
在他那简单的认知里,这场足以让任何炼气修士都惊骇欲绝的体内能量风暴,不过是一场极其严重的……急性肠胃炎。
他夹着腿,迈着小碎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杂役区那唯一的、散发着冲天臭气的公共茅房冲去。
茅房狭窄而又肮脏,只有一个个简陋的坑位。
陈狗剩火急火燎地冲进去,正好与一个刚解决完问题、正提着裤子出来的倒霉杂役撞了个满怀。
那杂役名叫张寅,炼气三层,平日里也是个横行霸道的主,此刻正因前几日抢夺资源失败而心情郁闷。
被人一撞,他本想破口大骂,定睛一看是那个传说中的“瘟神”,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但,已经晚了。
两人的身体,有了结结实实的接触。
系统,启动。
杂役张寅刚迈开的腿,猛地僵在半空。
他脸上的惊恐与厌恶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充满了文艺气息的忧郁与深沉。
他缓缓地转过身,没有理会捂着肚子快要憋不住的陈狗剩,而是走到一个粪坑前,眼神四十五度角仰望那用茅草搭成的、漏着光的屋顶,用一种饱含感情的、咏叹调般的嗓音,开始朗诵起来:
“啊!茅房!你这五谷轮回之所,你这藏污纳垢的天堂!”
“你看那翻滚的黄龙,是我昨日逝去的忧伤!”
“你闻这扑鼻的芬芳,是我对未来无尽的向往!”
他一边朗诵,一边张开双臂,似乎想拥抱这片“芬芳”的天地,甚至还试图拉着旁边一脸便秘表情的陈狗tens,分享他此刻“泉涌”的创作灵感。
“来!朋友!与我共舞一曲!”
陈狗剩嫌弃地一把推开他。
“有病!离我远点!”
就在他推开张寅的瞬间,一张用油纸包裹的、画着鬼画符的黄色符箓,无声无息地从张寅的怀里“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粗制滥造的“遁地符”,残次品,最多只能遁出几丈远,而且方向随机,稍有不慎还可能把自己埋进地里。
陈狗剩看都没看,顺手捡起那张“草稿纸”,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空位。
身后,还传来杂役张寅那激情澎湃的朗诵声。
很快,茅房外便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看热闹的弟子。
他们看着在粪坑前慷慨激昂、即兴创作的张寅,又看了看从里面捂着肚子、一脸虚脱走出来的陈狗剩,一个个噤若寒蝉,看向陈狗剩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尊行走的、不可名状的邪神。
“陈狗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不,是寸草不生,遍地皆疯!”
这个谣言,在这一刻,被彻底坐实。
……
清风堂内,李执事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很快,消息传来。
“投毒”计划,失败。
目标,只是拉了个肚子。
附带的战果是,杂役张寅,疯了。正在茅房……吟诗作对。
“噗——!”
李执事一口老血喷出,将身前的桌案染得一片猩红。
他的道心,那本就布满裂痕的瓷器,在这一刻,终于发出了“咔嚓”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