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立储之事“容后再议”的口谕,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朝堂上刚刚燃起的拥立四皇子的热火,却也同时浇醒了某些人心底深处潜藏的不甘。这其中,尤以二皇子萧景宏为最。
宏王府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地上散落着瓷器的碎片,那是片刻前二皇子盛怒之下的杰作。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与不甘。
“老四!他凭什么!”萧景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不过仗着有个安分守己的母妃,就敢妄图东宫之位?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
他苦心经营多年,在朝中拉拢势力,在军中安插人手,甚至在父皇面前努力表现,本以为太子倒台后,按长幼次序,按他自认的能力功绩,储位都该是他囊中之物。可谁曾想,半路杀出个萧清璃!不仅以女子之身掌监国大权,声望如日中天,如今更是连他觊觎已久的储位,似乎也要被她无形中操控,偏向那个毫无建树的老四!
幕僚站在下首,小心翼翼地劝道:“王爷息怒。如今监国公主势大,四皇子又颇得部分清流拥戴,此时若强行与之相争,恐非明智之举啊。”
“明智?难道要本王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江山,落到一个懦弱小儿手里?”萧景宏猛地转身,目光凶狠地盯着幕僚,“萧清璃……她不过是个女人!父皇老糊涂了,竟将江山托付于一介女流!还有老四,他定是早已投靠了萧清璃,否则她怎会在此刻按下立储之议,分明是想为老四争取时间,清除异己!”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对萧清璃和四皇子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他不甘心!他还有势力,他在军中还有一些旧部,在朝中也并非全无根基……
“王爷!”幕僚见他眼神变幻,心知不妙,急忙跪倒在地,“万万不可冲动啊!监国公主如今手握京畿兵权,宸王殿下亦与其同气连枝,更兼有平定宫变、肃清朝堂之大义名分在!此时若轻举妄动,无异于以卵击石!请王爷暂忍一时之气,韬光养晦,以待天时!”
“以待天时?”萧景宏嗤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凉和自嘲,“等到老四羽翼丰满,名分已定吗?那时还有本王何事!”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宏王府精心雕琢的园林景致,这曾是他野心的象征,如今却仿佛成了禁锢他的牢笼。他想起萧清璃那双沉静却锐利如刀的眼睛,想起她在朝堂上挥洒自如、决断千里的气度,想起宸王麾下那些虎狼之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夹杂着巨大的恐惧,终于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将他那点不甘的火焰,彻底浇灭。
他不是太子萧景仁,没有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疯狂。他精于算计,懂得审时度势。正因为懂得,他才更清楚地认识到,如今萧清璃掌控的力量有多么恐怖。她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土崩瓦解。
大势已去。
这四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他的心上。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幕僚跪在地上都不敢出声。最终,他转过身,脸上的暴怒与不甘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只是那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难以磨灭的灰败。
“罢了……”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都安分些。近日……本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闭门谢客。”
“王爷英明!”幕僚如蒙大赦,连忙叩首,悄然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萧景宏一人。他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仰头望着雕梁画栋的屋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争储之路,已经彻底断绝。他或许还能做个安稳的富贵王爷,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此生与他无缘了。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内。
萧清璃听着青黛低声汇报着宏王府“闭门谢客”的消息,神色未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云止在一旁剥着橘子,将一瓣晶莹的果肉递到她嘴边,懒洋洋地道:“看来咱们的二皇兄,终于想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迟了点,总算没笨到底。”
萧清璃就着他的手吃了橘子,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来。她看向窗外明朗的天空,目光悠远。
二皇子的沉寂,意味着朝堂上最后一个可能掀起风浪的潜在对手,也选择了蛰伏。尽管她知道,这平静之下或许还藏着不甘与怨恨,但至少在明面上,已经无人能挑战她的权威。
朝堂,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一段平稳期。而她,可以更加心无旁骛地,去绘制她心中的蓝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