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的旨意如同悬在承恩公府头顶的利剑,赵崇虽被禁足府中,但多年经营的暗线尚未完全瘫痪。他深知,那些经手具体事务的下层人员,尤其是掌握着核心账目往来的关键人物,此刻已成了最危险的活证据。
其中,漕帮赵香主手下那位负责与“广通号”对接、记录私货明细的老账房先生,便是首当其冲需要被“清理”的对象。
月黑风高夜,杀人灭口时。
老账房姓钱,此刻正瑟缩在京郊一处隐蔽的农舍里,这里是赵香主安排他暂时避风头的地方。但他心中没有丝毫安稳,只有无边的恐惧。他太清楚自己脑子里、以及那几本被他冒险藏起来的私账意味着什么。承恩公府如今自身难保,岂会留他活口?
果然,子时刚过,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农舍低矮的土墙,手中利刃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光泽。他们目标明确,直扑主屋。
钱账房听到院中轻微的落地声,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想从后窗逃走。
“嗤——”一道寒光掠过,一枚飞镖精准地钉在他前方的窗框上,阻断去路。
两名黑衣人破门而入,眼神冰冷,举刀便砍!钱账房绝望地闭上眼。
千钧一发之际!
“叮!叮!”
两道更为迅疾的破空声响起,两枚乌黑的菱形飞镖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在劈向钱账房的刀身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道让两名刺客手腕发麻,刀势一偏。
紧接着,一道矫健如猎豹的身影从房梁上翻落,裙摆飞扬间,短刃出鞘,如同暗夜中绽放的死亡莲华,直取刺客要害!正是奉命潜伏保护关键证人已久的夏竹!
“有埋伏!”刺客头领低喝一声,三人立刻放弃钱账房,合力围攻夏竹。
农舍内空间狭小,刀光剑影,险象环生。夏竹身形灵动,招式狠辣,短刃在她手中如同活物,专攻咽喉、心窝等致命之处,逼得三名刺客手忙脚乱。但她毕竟是以一敌三,对方亦是精心培养的死士,一时难以速胜。
一名刺客觑准空档,刀锋绕过夏竹,再次劈向瘫软在地的钱账房!
夏竹眸光一寒,竟不闪不避,硬生生用左肩承受了另一名刺客的攻击,血光迸现的同时,右手短刃如毒蛇吐信,直接没入了欲杀钱账房那名刺客的侧颈!
“呃……”那刺客瞪大眼睛,轰然倒地。
剩余两名刺客见同伴殒命,又见夏竹受伤仍悍勇无比,心生怯意。就在这时,农舍外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是承影发出的撤退信号,意味着可能有援兵或巡夜官兵靠近。
两名刺客对视一眼,虚晃一招,毫不犹豫地翻身越墙而走,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夏竹没有追击,她捂住血流不止的左肩,快步走到吓晕过去的钱账房身边,探了探鼻息,还活着。她迅速从其床板下的暗格里搜出几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账册,看也未看便塞入怀中。
“任务完成,证人安全,账册到手。”她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低语一句,随即一把扛起昏迷的钱账房,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只留下农舍中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弥漫的血腥气。
半个时辰后,镇北侯府,萧清璃的书房。
夏竹简单包扎了伤口,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挺直脊背,将几本账册呈上:“殿下,人救下了,在安全处由我们的人看着。这是从他藏匿处找到的。”
萧清璃接过那沉甸甸的账册,翻开。上面用蝇头小楷清晰记录着一笔笔见不得光的交易:某年某月某日,由某某船号,运抵何地,货物种类(丝绸、瓷器、香料甚至标注了“白货”的私盐),数量,经手人,以及最终通过“广通号”结算的金额……时间、地点、人物、数量,与秋砚核算出的运力差额、与二皇子提供的线索、与刘正清弹劾的内容,完全吻合!铁证如山!
更重要的是,其中一本账册的最后一页,还记录着几笔异常巨大的、流向不明账户的银钱,旁边竟隐约有承恩公府内部才能使用的特殊印鉴痕迹!
萧清璃合上账册,眼中寒光凛冽。
“很好。”她看向夏竹受伤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辛苦了,先去好好处理伤口,重赏。”
“谢殿下!”夏竹躬身退下。
萧清璃摩挲着账册粗糙的封面,如同抚摸着胜利的权柄。
承恩公府,你们连最后灭口的机会,都失去了。如今,人证、物证、书证俱全,看你们这次,还如何狡辩!
这致命的一击,已然准备就绪。
(第一百一十七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