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玉被宫人搀扶下去更衣,回廊处短暂的混乱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尴尬与紧绷却愈发浓重。皇后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目光如冰刃般刮过萧清璃。一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宗室女眷也噤若寒蝉,暗暗心惊于这位长公主反击的凌厉与精准。
皇帝萧琰并未多言,只深深看了萧清璃一眼,便摆驾回了麟德殿。众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返回宴席,只是经过萧清璃身边时,眼神中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与探究。
萧清璃从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袖,正欲举步,却见萧清玉已换了一身备用的宫装,眼眶通红,不顾宫人阻拦,竟去而复返,径直冲到萧清璃面前,显然是怒极攻心,连最后一丝体面也顾不上了。
“萧清璃!”她声音尖利,带着哭腔,再无半点平日的娇柔,“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你嫉妒我嫁给了陆璟哥哥,所以处处与我作对!”
这番不顾场合的撕破脸,让尚未走远的众人再次驻足,竖起了耳朵。这可是难得的宫廷大戏。
萧清璃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面对气急败坏的萧清玉,她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浮现出一抹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冷笑。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嫉妒?”萧清璃开口,声音清越平和,与萧清玉的尖刻形成鲜明对比,“妹妹此言,从何说起?”她微微偏头,似是真有不解,“永宁侯世子陆璟,是你未来的驸马,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嫉妒一个……与我毫不相干之人?”
“你!”萧清玉被这轻描淡写的“毫不相干”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脸涨得通红,“你明明……明明之前……”
“之前如何?”萧清璃打断她,目光坦然,甚至带着几分审视,“年少无知时,谁没有过几分慕艾之心?但那都已是过眼云烟。如今我已嫁入镇北侯府,夫君待我以诚,公婆待我以礼,我心安处便是吾乡。妹妹却一再以旧事纠缠,莫非是……”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对自己未来的婚姻并无信心,才需靠贬低他人来寻求慰藉?”
这话如同毒针,精准地刺中了萧清玉最敏感的神经。她与陆璟的婚事,本就因错嫁风波蒙上阴影,陆璟方才席间对萧清璃的留意更让她如鲠在喉。萧清璃这番话,简直是当众掀开了她的伤疤!
“你胡说!”萧清玉尖声反驳,仪态尽失,“陆璟哥哥心里只有我!是你!是你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让父皇……”
“妹妹!”萧清璃声音陡然一沉,虽未提高音量,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瞬间压下了萧清玉的尖叫,“慎言!父皇圣心独断,岂容你妄加揣测?花轿错换,乃意外所致,父皇已有明断,金口玉言,岂容你在此质疑?你这是对父皇不敬!”
一顶“对父皇不敬”的大帽子扣下来,萧清玉吓得脸色一白,顿时语塞。周围众人也纷纷色变,这话可不敢乱接。
萧清璃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语气转为凛然:“再者,我乃大晏长公主,皇室嫡女,言行举止关乎天家颜面。妹妹今日先是‘失手’泼酒,后又‘地滑’跌倒,如今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妄言,诋毁皇姐,质疑圣意!你这般行径,将皇室尊严置于何地?将父皇母后的教诲置于何地?”
她每说一句,萧清玉的脸色就白一分,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被萧清璃这番连消带打、义正辞严的质问震慑住。
萧清璃最后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萧清玉,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终结意味:“妹妹年纪尚小,偶有失仪,做姐姐的本不该与你计较。但望你谨记身份,恪守宫规,莫要再行此等贻笑大方之事,徒惹父皇母后伤心。”
说完,她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萧清玉,转身,衣袂翩然,从容不迫地向着麟德殿走去。背影挺直,如傲雪寒梅,留给众人一个无可挑剔的皇家公主形象。
这一番交锋,萧清璃未用一个脏字,却句句机锋,步步为营,先是否定对方的立论基础,再反扣罪名,最后站在道德和礼法的高度进行碾压,彻底将萧清玉驳得哑口无言,颜面扫地。
经此一役,宫中再无人敢小觑这位重生的长公主。她的锋芒,已初露峥嵘。
(第二十三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