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止那套强身健体的“体操”,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远不止于强健体魄。每日清晨的庭院,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独处时光,也成了某种微妙情感悄然滋长的温床。
起初,萧清璃还保持着惯有的清冷与距离,一招一式力求标准,对谢云止“必要”的肢体接触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但谢云止此人,最是懂得得寸进尺,亦懂得温水煮青蛙的道理。
他教得耐心,指点时手指温热,力道适中,落在她的手腕、肘关节、或是后腰,带着一种纯粹的、专注于教学的自然,让她渐渐卸下心防。偶尔她动作不稳,他会极快地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或腰身,那瞬间的贴近与支撑,短暂却有力,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夫人这里,气要沉,力要透,不是用手臂,是用这里。”他有时会轻轻按一下她的腰腹核心位置,神色认真,仿佛真的只是在纠正动作。萧清璃耳根微热,却也无法指责什么,只能更专注于领悟动作要领。
日子一久,许多事情便成了习惯,成了自然。
萧清璃批阅公文至深夜,谢云止会“恰好”晃进来,递上一盏温热的、不知用何种药材熬制的安神茶,味道清苦,入喉却回甘,效果奇佳。她接过便喝,甚至不会多问一句。
用膳时,谢云止依旧挑食,却会默默将她多看了一眼的菜式挪到她面前。她有时会将他偷偷拨到碗边的青菜再夹回去,眼神淡淡一瞥,他便苦着脸,却还是乖乖吃掉。
书房里,她凝神思索,他会自顾自地在一旁看书、摆弄他的铜钱,或是干脆闭目养神,互不打扰,却自有一种静谧和谐的陪伴。有时她遇到难题,下意识地蹙眉,他甚至不用她开口,便会状似无意地提点一句,往往能让她茅塞顿开。
这日晚间,萧清璃在灯下查看漕运新送来的账册,谢云止坐在窗边的榻上,就着一碟花生米自斟自饮。窗外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带着晚秋的凉意。
一阵冷风从窗缝钻入,萧清璃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
谢云止放下酒杯,起身走到她身边,极其自然地将自己搭在榻边的一件墨色外袍拿起,披在了她肩上。
“天凉了,夫人仔细身子。”他声音带着些许饮酒后的微哑,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那外袍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瞬间将她包裹。萧清璃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拒绝,只是低低“嗯”了一声,继续看账,仿佛再寻常不过。唯有那微微加速的心跳,泄露了她并非毫无波澜。
披好外袍,谢云止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就势站在她身侧,俯身看向她手中的账册,下巴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
“这处数字,似乎有些蹊跷。”他指着其中一行,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萧清璃强自镇定,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果然发现了一处不易察觉的错漏。她提笔修改,感受着他在身侧的存在,那是一种无声的、坚实的支撑。
雨声潺潺,烛火摇曳。两人靠得极近,衣衫相叠,呼吸可闻,却无人觉得突兀或不妥。仿佛本就该如此亲近。
谢云止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灯光下肌肤如玉,长睫微垂,投下淡淡的阴影。他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指尖触及她微凉的耳廓,萧清璃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却没有躲闪,只是抬起眼帘,看向他。
四目相对,他眼中是未加掩饰的温柔与笑意,她眸底则是一片努力维持的平静,深处却有点点星光漾开。
“头发乱了。”他笑着解释,理由蹩脚,却无人戳破。
“多事。”她嗔了一句,语气却并无多少责怪,反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意味,复又低下头去,只是那白玉般的耳垂,悄然染上了一层绯色。
谢云止低低笑了起来,心情愉悦地回到榻上,继续喝他的酒。
窗外秋雨寒凉,室内却暖意融融。许多未曾言明的情愫,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在一次次自然的亲近与触碰间,悄然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他们之间的互动,愈发自然亲昵,仿佛一对真正的、恩爱默契的夫妻。
有些改变,润物无声,却已深入骨髓。
(第一百四十七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