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的清晨,与外门那充满了烟火气的嘈杂截然不同。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海,洒落在那片由整块巨大青石铺就而成的剑坪之上时,数十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内门弟子,早已在此迎风而立。
这里,是内门弟子修习剑法的“问道坪”。
坪上灵气充裕,剑气纵横,就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剑道的锋锐之意。
林夜混在人群的末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他今日,是第一次来参加内门的公开课。他默默地运转着早已达到小成境界的《敛息诀》,将自身那雄浑如山岳的气血之力完美地收敛起来。从外表看,他依旧是那个修为只有炼气期三层、身体瘦弱、毫不起眼的“炼体修士”,与周围那些气息精悍、灵力充盈的内门天才们,格格不入。
高台之上,负责授课的孙长老,正手持一柄木剑,行云流水般地演练着一套玄奥的剑法。他每一次挥动,都仿佛能引动天地间的风声,剑势连绵不绝,看得台下众人如痴-醉。
林夜的目光,却并未完全放在长老的剑法之上。
他的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飘向了人群前方,那道遗世独立的白色身影。
苏清月。
她今日,也来了。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一袭白衣胜雪,青丝如瀑,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绝美脸庞上,笼罩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她看着长老的剑法,眼神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林夜的心湖,没来由地,泛起了一丝涟漪。
然而,他这丝微不可察的注视,却被另一道充满了侵略性与敌意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
不远处,身材魁梧如铁塔的韩猛,正双臂环胸,一双虎目,死死地锁定在林夜的身上,眼神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警告与杀机!
自从那日在功德堂被苏清月当众“敲打”之后,他便将这份耻辱,连本带利地,全都记在了林夜的头上!
他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来好好“炮制”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门杂碎,没想到,今天,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就在这时,高台之上,孙长老一套剑法演练完毕,他收剑而立,声如洪钟:“剑法之道,在于实战。光学不练,终是纸上谈兵。今日,可有弟子,愿上台与老夫过上几招?”
话音刚落,一道洪亮的声音,便迫不及及待地响了起来!
“弟子韩猛,愿请长老指点!”
韩猛大步流星地从人群中走出,对着长老,重重行了一礼。他那张英武的脸上,充满了自信的笑容,眼角的余光,却始终不离苏清月那道绝美的身影。
“好。”孙长老赞许地点了点头。
韩猛一个纵跃,身形矫健地落在了高台之上。他拔出腰间长剑,剑光如虹,起手便是一招极其凌厉的杀招,直刺长老面门!
然而,面对他这势大力沉的一剑,孙长老只是风轻云淡地抬起了手中的木剑。
“叮!”
一声轻响,韩猛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全力一击,便被轻而易举地荡开。
接下来的画面,便成了一场毫无悬念的“教学”。
无论韩猛的剑法多么狂暴,攻势多么密集,孙长老手中的那柄木剑,都如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总能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姿态,轻松地将其化解。
仅仅过了不到十招,孙长老似乎也失去了兴趣。
他手腕一抖,木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地,点在了韩猛握剑的手腕之上。
“铛啷!”
韩猛只感觉手腕一麻,虎口剧震,手中的长剑再也握持不住,冲天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最终“锵”的一声,插在了远处的石坪之上!
胜负已分!
“多谢长老指点!”
韩猛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败色。他对着长老,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随即,转过身,用一种充满了“感悟”的语气,对着台下的众人,朗声说道:
“与长老对招,当真是受益匪浅!方才那一瞬间,我仿佛感受到了长老那浩瀚如海的剑意,让我对剑道的感悟,又深了一层!”
他这番强行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语,引得台下几名他的跟班,立刻高声附和起来。
“韩师兄威武!竟能引得长老亲自出手喂招!”
“是啊!能与长老对拆十招不败,放眼整个内门,也找不出几人!”
在一片吹捧声中,韩猛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台下的众人,最终,如同早已锁定好的猎物般,落在了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瘦弱的身影之上。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
“正如长老所言,剑法之道,在于实战。我等做师兄的,在得到长老指点的同时,也理应提携后进,为师弟们解惑。”
他顿了顿,声音猛地拔高,一字一顿地说道:
“林夜,师弟!”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一静!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林夜的身上!
韩猛遥遥地指着林夜,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笑容,但那笑容之下,却隐藏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与羞辱!
“我听说,林师弟你在外门之时,便以一手神鬼莫测的手段,屡创奇迹。今日,在这剑法课上,不如,就由我这个做师兄的,来亲自‘指点’一下你的剑法,如何?”
图穷匕见!
所有人都明白了,韩猛,这是要借着“指点”的名义,当着所有人的面,尤其是当着苏清月的面,来狠狠地羞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门天才”!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林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缓缓地抬起头,迎上了韩猛那充满了侵略性的目光,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安”。
“多……多谢韩师兄好意。”他对着韩猛,躬身行了一礼,声音中带着一丝“畏惧”,“只是……弟子愚钝,刚刚才接触剑法,实在……实在是不敢在师兄面前班门弄斧。”
“哎!林师弟此言差矣!”韩猛像是根本没听出他的拒绝之意,他大步流星地走下高台,一步一步,逼近林夜,那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正因为你不懂,才需要我这个做师兄的,来好好地‘教’你啊!”他走到林夜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怎么?林师弟,你这是……看不起我韩猛的‘指点’吗?!”
一顶大帽子,瞬间扣下!
高台之上,孙长老的眉头,微微皱起,但他终究没有开口阻止。
宗门之内,本就鼓励竞争。只要不出人命,这种弟子间的“切磋”,他也不好过多干预。
“点到为止。”最终,他也只是淡淡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弟子遵命!”韩猛高声应道,但那双看向林夜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他一把抓住林夜的手臂,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他拉到了剑坪的中央。
“来,林师弟,从剑架上,选一柄你称手的木剑。”
在数十道充满了怜悯与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林夜,已是骑虎难下。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只能从一旁的兵器架上,随意地,抽出了一柄最普通的、用来练习的木剑。
他握着剑,站在那里,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与对面那个气势逼人、渊渟岳峙的韩猛,形成了无比鲜明、也无比滑稽的对比。
“很好。”韩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缓缓地拔出自己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那份属于内门前十高手的强大自信,展露无遗。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那道始终静立不动的白色身影,心中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来吧,林师弟,”他对着林夜,勾了勾手指,语气中充满了戏谑,“让我看看,你这位‘厚积薄发’的天才,到底,有几斤几两!”
“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戏谑,便瞬间被一片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他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道青色的幻影,朝着林夜,爆冲而去!
手中的长剑,更是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带着一丝刁钻的弧度,并非是刺向林夜的要害,而是直削他那握着木剑的……手腕!
他竟是想在第一招,就将林夜的兵器打落,让他当众,出尽洋相!
面对这突如其来、充满了羞辱意味的凌厉一剑,林夜的反应,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惊慌失措”。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漆黑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猛然收缩,倒映着那道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剑光。
他像是被吓傻了一样,身体僵直,连躲闪都忘记了。
就在那剑锋已经快要触碰到他手腕的皮肤,所有人都以为他即将被当众缴械之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发出了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啊!”
他的身体,做出了一个普通人面对危险时最本能、也最狼狈的反应——胡乱地,将手中的木剑,向上挥舞格挡!
他的动作,毫无章法,软弱无力,充满了绝望的挣扎,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不自量力。
然而,就是这看似可笑的、胡乱挥舞的动作,却让林夜的脑海中,猛地响起了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系统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进入实战状态,自动切换为【实战挂机】模式!】
【《追风剑法》熟练度获取效率临时提升100%!】
“锵!”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林夜那柄看起来脆弱不堪的木剑,竟是以一个极其“侥幸”的角度,精准地,格挡在了韩猛那锋锐的长剑剑锋之上!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林夜只感觉虎口一震,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噔噔噔”连退了七八步,最后更是一屁股坐倒在地,手中的木剑都险些脱手飞出,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哈哈哈!废物!连剑都握不稳!”韩猛一击得手,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他没有给林夜任何喘息的机会,身形如电,再次欺身而上!剑光闪烁,如同狂风暴雨,却又招招不离林夜周身的非要害之处。
他并非是要击败林夜。
他要的,是戏耍!是羞辱!
他要像一只戏弄老鼠的猫,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一点地,玩弄至崩溃!
面对这等狂暴的攻势,林夜的“表演”,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用那柄木剑,进行着极其笨拙、毫无章法的格挡。
“锵!锵!锵!锵!”
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剑坪之上不断响起。
林夜被打得节节败退,险象环生。他时而被逼到擂台边缘,时而被削断一缕发丝,时而又被剑风划破衣衫,看起来随时都会落败,却又总能在最后一刻,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堪堪挡住那致命的一击。
他就像一个不倒翁,一个坚韧无比的人形沙袋!
台下的众人,已经从最初的看好戏,变得有些麻木了。
“这……这家伙的运气,还真是逆天啊!这样都还没输?”
“什么运气!你们没看到吗?韩师兄根本就没用全力,他这是在玩呢!你看林夜那狼狈的样子,跟条狗似的,真是丢人现眼!”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这副狼狈的表象之下,林夜的内心,却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的脑海中,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正在如同瀑布般疯狂刷屏!
【叮!《追风剑法》成功格挡一次,熟练度+5!】
【叮!《追-风剑法》在实战中领悟“卸力”诀窍!】
【叮!《追风剑法》成功格挡一次,熟练度+5!】
【叮!《追风剑法》在实战中领悟“引”字诀!】
……
他的每一次格挡,虽然看起来狼狈,但却在系统的辅助之下,变得比上一次,更加精准!更加省力!更加……有效!
起初,他还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挡住韩猛的攻击。
但渐渐地,他开始学会了用剑脊去引开对方的剑锋,用剑柄去撞击对方的剑身……
他的动作,依旧“笨拙”,但那金铁交鸣之声,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闷、更加有效的格挡!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韩猛的额头上,已经见汗。
他心中的那份戏谑与快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越来越浓的惊疑与……烦躁!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劈砍一块坚韧无比、却又滑不溜秋的牛皮!无论自己用多大的力气,都会被对方以一种极其古怪的方式,给卸掉大半!
这个小杂种,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让他说不出的恶心!
“给我败!!!”
韩猛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怒吼一声,体内的灵力毫无保留地催动,手中的长剑,瞬间亮起了刺目的白光!
他要用自己最强的剑招,彻底终结这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