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杂物院内,月光被高墙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大片大片浓重的阴影。
林夜伏在屋檐的阴影之下,将自己的身形与呼吸都完美地融入了这片黑暗。他就像一块冰冷的、没有生命的石头,一动不动,唯有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死死地锁定在院落中央那两道身影之上。
内门弟子!
一个杂役管事,与一名内门弟子,深夜在这种荒僻之地私会……
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乌云般,笼罩了林夜的心头。他知道,自己今晚,恐怕是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院落中央,杂役管事张平早已没了平日里在外门弟子面前的那份嚣张与刻薄。他佝偻着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那副模样,比最卑贱的奴才还要卑贱三分。
“刘师兄,您……您可算来了!小人在此,可是等候多时了。”张平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讨好与畏惧。
而被他称为“刘师兄”的那位内门弟子,则显得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约莫二十出头,身穿一袭质地精良的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枚价值不菲的暖玉,剑眉星目,面容也算得上俊朗。但那微微上扬的下巴,和眼神深处那毫不掩饰的倨傲与不屑,却破坏了整张脸的和谐,让他看起来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他甚至都懒得正眼看张平一下,只是用鼻孔“嗯”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废话少说!东西呢?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张平像是得了圣旨一般,连忙从自己那宽大的衣袍内,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那刘姓内门弟子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嫌恶,似乎很不愿意碰触这来自外门的“肮脏”之物。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包裹的一角,将其接了过来。
他随意地打开包裹,借着月光,往里面扫了一眼。
只见那黑布之中,赫然是十几个贴着封条的白玉瓷瓶,以及一小堆用油纸包着的、散发着淡淡灵气的干枯药草!
屋檐之上,林夜的瞳孔,在看清那些东西的瞬间,猛地一缩!
他认得那些东西!
那些白玉瓷瓶,正是宗门每月定时定量,分配给所有外门弟子,用以辅助修炼的、最基础的“凝气散”!
而那些药草,则是用来给受伤弟子疗伤,或是给修炼了某些特殊功法的弟子进行药浴的“淬体草”!
这些,都是外门弟子最基本、也是最赖以为生的修炼资源!是无数人拼了命地做杂役,才能换来的、活下去的希望!
林夜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为何外门的资源,总是那么的紧张?
为何膳食堂的饭食,总是清汤寡水,难以下咽?
为何每月的丹药发放,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克扣、被拖延?
原来……
原来这一切,并非是宗门的规矩本就如此苛刻,而是因为,有蛀虫!有内鬼!
这些本该属于他们这些挣扎在最底层的外门弟子的救命资源,竟被这张平,这个执掌着外门杂役命脉的管事,给偷偷截留了下来,然后,倒卖给了内门的弟子!
一股难以遏制的、冰冷的怒火,猛地从林夜的胸膛中窜起!
他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而来时,那吃不饱穿不暖、为了完成任务而累到昏厥的绝望!
他想起了王胖子为了换取一块妖兽肉干,而省吃俭用了数月的辛酸!
他想起了那无数个和他一样,资质平庸,却依旧在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而苦苦挣扎的同门!
他们所有人的血汗,他们所有人的希望,都变成了眼前这肮脏交易中的……筹码!
林夜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指甲深深地嵌入了屋檐的瓦片之中,才勉强将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给强行压了下去。
院落之中,交易还在继续。
那刘姓内门弟子似乎对这次的“货物”还算满意,他点了点头,随手将那包裹扔进了自己的储物袋,然后,如同打发乞丐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扔给了张平。
“喏,这是你的。省着点用。”
张平手忙脚乱地接住瓷瓶,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近乎于谄媚的狂喜。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塞,仅仅是闻了一下从瓶口飘出的、那远比“凝气散”精纯百倍的药香,便激动得浑身颤抖。
“多谢刘师兄!多谢刘师兄赏赐!”他点头哈腰,感激涕零。
“行了。”刘姓弟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最近风声紧,那个叫林夜的小子,闹出的动静不小,连长老们都惊动了。你我之事,暂且停一停。别出了什么岔子。”
听到“林夜”二字,张平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怨毒与嫉恨。他收好瓷瓶,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压低声音道:
“刘师兄放心,我非但不会出岔子,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能把咱们之前的账,都清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