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疼痛和胃袋的灼烧感,是比任何闹钟都有效的清醒剂。季言在老槐树下蜷缩了半夜,直到夜色如墨,才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悄悄返回破庙。
他尽可能地避开所有人,缩回那个属于他的冰冷角落。怀里的收获早已被洗劫一空,只剩下肋下和腹部的淤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白天的屈辱和绝望。
杀意如同冰封的种子,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寒冷而坚硬。但他清楚,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实现它的资本。他需要工具,需要机会,需要…变得更难被杀死。
第二天,天色尚昏暗,破庙里渐渐有了动静,其他乞丐陆续醒来,麻木地开始新一天的求生。三角眼一伙也打着哈欠起身,骂骂咧咧地出去了,甚至没多看角落里的季言一眼——在他们眼里,这个屡次被打服了的小子,已经和那些真正的废渣没什么区别。
这种无视,正合季言之意。
等到庙里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起身。今天,他不再前往城东书院——那地方短期内不能再去了。他的目标,是昨天那个堆满垃圾的巷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古人诚不欺我。”他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向记忆中的巷子,内心自嘲,“虽然我这‘事’是杀人越货…啊呸,是正当防卫,‘器’是垃圾堆里刨食…”
巷子依旧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各种废弃物、腐烂的有机物、甚至还有可疑的排泄物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层粘稠的污泥。
季言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腾,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开始仔细地扫描这片绝望的宝藏库。
寒风卷着垃圾堆特有的复杂臭味,直往他鼻子里钻,熏得他阵阵发晕。但他没有停下。那双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有些模糊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光,仔细扫过每一片碎陶、每一根烂木、每一块碎布。
他在找。找任何可能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三角眼那狞笑的脸和毒辣的拳脚,如同梦魇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单纯的躲避和隐忍已经不够了,那伙人就像附骨之蛆,会榨干他最后一滴生机。
他需要一点…能让他们感到“痛”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机会。
“最好是铁器…削尖的木棍也行…板砖呢?这世界有没有板砖这种新手神器?”他的手指在冰冷粘腻的垃圾中摸索,被碎瓦片划破了也毫不在意。
“过滤掉不可回收垃圾…重点关注金属、坚硬骨质、或许还有锋利的碎瓷片…”他像个老练的拾荒者,用木棍小心翼翼地翻动着表面的垃圾。
大部分都是真正的废物:烂菜叶、碎布头、腐朽的木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饥饿和寒冷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先找点能吃的东西时,木棍前端触碰到了一个硬物,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他心脏一跳,赶紧蹲下身,徒手扒开周围的污物。
半截锈迹斑斑的铁器露了出来!看形状,像是一把镰刀的刀头部分,木柄早已腐烂殆尽,只剩下大约一尺长的弯曲铁片,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刃口钝得几乎可以当锉刀用。
“卧槽!出货了!”季言眼睛猛地一亮,也顾不上脏污了,用力将其从污泥里拔了出来。
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却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虽然卖相惨了点,锈得跟出土文物似的…但好歹是铁的啊!开刃?不存在的…但这重量,抡起来砸人脑袋上,效果应该比拳头好吧?”他掂量着这半截锈镰刀,内心飞速评估着,“嗯,长度也凑合,能藏身上,突然掏出来…说不定有奇效?”
他尝试着挥舞了一下,动作牵动了肋下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淦!攻击前摇太长,还自带‘伤痛’dEbUFF…得练!”他龇牙咧嘴地停下动作,小心地用破布将锈镰刀缠了几圈,勉强做个握把,然后珍而重之地塞进了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铁器的冰冷紧贴着皮肤,那股子铁锈和污物的混合气味直冲鼻腔,但他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这是力量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哪怕它如此微弱。
武器有了,但饥饿感更加强烈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再次投向垃圾堆深处。他知道,这里有时候能找到被丢弃的、几乎只剩骨头的动物残骸。
或许是被翻动的动静惊扰,或许本就是觅食的时间,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从垃圾堆另一头传来。
季言浑身汗毛倒竖!
是野狗!而且听声音,似乎不止一只!
他猛地抓紧了手里的木棍,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刚得到的、锈迹斑斑的镰刀头。
阴影中,缓缓走出两只野狗。比他之前遇到的那只更加瘦骨嶙峋,眼睛里的绿光却更加凶残和饥饿,死死地盯着他这个同样饥饿不堪的“猎物”。它们龇着牙,涎水从嘴角滴落,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声。
“我靠!组队来的?还讲不讲武德了?”季言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我就捡个垃圾,没动你们的口粮吧?大家同为天涯沦落狗…呃,沦落人,相煎何太急啊!”
他慢慢后退,试图拉开距离。但那两只野狗显然饿极了,步步紧逼,将他逼向了垃圾堆的深处,退路被隐隐封死。
恐惧如同冰冷的爪子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知道,这一次,恐怕无法像上次那样侥幸吓退它们了。
跑?腿脚发软,根本跑不过。
求饶?对面可不是三角眼,听不懂人话。
只剩下拼命!
“妈的…逼我是吧…”极度的恐惧反而催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三角眼的欺凌,濒死的绝望,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愤怒和怨恨,在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不就是野狗吗?!老子连人都不怕了,还怕你们这些畜生?!
他猛地将木棍横在身前,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低吼:“来啊!畜生!看今天谁吃谁!”
或许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凶狠震慑,两只野狗停顿了一下,伏低身体,发出更响亮的吠叫。
下一秒,其中一只体型稍大的,猛地朝他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季言几乎是本能地挥出木棍!
砰!木棍砸在野狗的侧身,却被它灵活地扭开,爪子依旧在他手臂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另一只野狗则趁机从侧面偷袭,直咬他的小腿!
季言吓得魂飞魄散,拼命躲闪,脚下却被垃圾一绊,整个人向后踉跄跌倒!
完蛋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两只野狗已经咆哮着同时扑了上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生死关头,季言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他胡乱地挥舞手臂格挡,另一只手在怀里疯狂摸索!
摸到了!那冰冷坚硬的触感!
他想也没想,猛地将那用破布缠着的半截镰刀掏了出来,对着扑到眼前那张开的、獠牙森森的狗嘴,死命地捅了过去!
“去死!!!”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温热的、腥臊的液体猛地喷溅了他一脸!
“嗷呜——!!!”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几乎刺破他的耳膜!
被他捅中的那只野狗(正是最先扑上来那只)猛地向后弹开,疯狂地甩着头,发出痛苦的哀鸣!那半截锈蚀的镰刀头,竟然大半都捅进了它的脖颈偏下的位置!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开了闸般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它枯黄的毛发和地面!
另一只野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同伴的惨状吓住了,攻击的动作猛地一滞,被季言一棍子闷在脑袋上,惨叫着后退了几步。
季言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脸上身上满是温热血污和冷汗的混合物,握着镰刀柄的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看着那只在地上疯狂挣扎、哀嚎声越来越弱的野狗,又看了看手里那沾满黏腻热血和锈迹的凶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我杀了…”发臭的血腥味,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
但下一秒,另一种更强大的情绪压倒了不适——活下去的希望!
蛋白质!好多蛋白质!
食欲终究是战胜了恐惧,季言抡着木棍,恶狠狠的朝两只野狗逼近。
那只受伤的野狗挣扎越来越弱,最后抽搐了几下,不动了。另一只野狗见状,发出几声不安的呜咽,最终夹着尾巴,飞快地逃入了黑暗之中。
现场只剩下季言,和一具尚且温热的野狗尸体。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我赢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污和铁锈,喃喃自语。
短暂的恍惚后,巨大的狂喜和生存的渴望瞬间淹没了他!
【修为+1】
淡蓝色的光晕悄然浮现,准时且及时,为季言补充了所剩无几的体力。
季言警惕地四下张望,生怕这血腥味引来其他东西或者人。
见四下无人,也没有其他危险的生物后,他几乎是扑到野狗的尸体前,眼睛冒着绿光,比之前的野狗好不到哪里去。
“发了!这次是真的发了!”他手忙脚乱地再次捡起那立下大功的锈镰刀,开始尝试分割尸体。
过程极其艰难且血腥。镰刀太钝,他力气又不大,只能像锯木头一样,艰难地切割着皮毛和筋肉。弄得浑身血污,狼狈不堪。
“这特么比打怪难多了…爆了装备还得自己手动剥皮拆骨…”他一边费力地操作,一边习惯性吐槽来分散注意力,“早知道前世该看点荒野求生视频的…贝爷德爷救命啊!”
最终,他勉强卸下了四条狗腿和一部分胸腹肉。内脏和狗头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要——谁知道有没有病。
他用能找到的破布和宽大的树叶,将血淋淋的胸腹肉包裹起来,塞进怀里。沉甸甸的触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幸福。又从垃圾堆里翻出了一个烂得只剩下不到半边的草席,将四条狗腿勉强捆在一起。
那半截沾满血污的锈镰刀,被他仔细地在垃圾堆的污泥里蹭了蹭,试图掩盖血迹和气味,再次用布缠好,珍重地收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发现后,才怀揣着狗肉,抱着狗腿,快速离开了这个给他带来“第一桶金”的垃圾巷。
今天,或许能吃顿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