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驶入郡城,喧嚣与繁华瞬间将城门口那点小插曲淹没。张文柏轻车熟路,指挥着车队直奔位于郡城中心区域的“清雅居”——没错,还是院试时入住的那家酒店。
毕竟已经入住过一次了,掌柜的更是亲自迎出门外,一口一个“张少爷”、“季公子”、“李公子”、“周小姐”,恭敬得不得了,连带着对一身护卫打扮、气场却冷得能冻死人的凌霜也丝毫不敢怠慢,安排的是一处极为清幽独立的跨院,确保无人打扰。
安顿下来后,季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丐帮内部的特殊联络方式,悄无声息地激活了郡城内的暗桩。如今丐帮的暗线已大规模铺开,在各重要州府更是埋下几个关键的眼线和信息传递节点。
不过傍晚时分,一份加密情报,就经由一名“偶然”来客栈送时鲜水果的小贩之手,落到了季言手中。
情报内容详实,涵盖了郡城主要势力分布、近期需要注意的动向,甚至…今天城门口那个“赵公子”的详细信息,效率高得让季言都有些吃惊。
季言展开纸条,快速浏览,当看到“赵谦,郡守赵德昌大人堂弟之子,平日骄横,好骏马,常于城内外纵马嬉闹,百姓多有怨言,然惧其家世,敢怒不敢言”时,他忍不住扶额,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怎么又是郡守家的亲戚!我这是捅了郡守老窝了吗?院试那次是郡守侄子,这次是郡守堂侄?合着这清河郡守是搞纨绔子弟批发的?还都是专挑我考试的时候送货上门?这什么孽缘啊!”
内心疯狂吐槽:“作者你是不是没梗了?反派模板就不能换一个?比如来个嚣张的官员?或者杀人不咋眼的修真者?老是跟郡守过不去,读者会审美疲劳的啊喂!”
吐槽归吐槽,麻烦已经惹上,就得面对。得知赵谦的身份后,季言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郡守的堂侄,这关系可比上次那个王公子更近一层!虽然凌霜出手震慑了那个刘校尉,暂时把事情压了下去,但对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指不定后面有什么阴招等着呢。
他甚至已经开始脑补各种可能:考场被刁难?住宿被骚扰?甚至路上被套麻袋?虽然凌霜在侧,安全感十足,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被这么个地头蛇盯着,终究是膈应且分心。
“唉,本想安安静静考个试,奈何麻烦总追着跑。我这‘郡守亲戚吸引器’的被动技能什么时候能关掉啊?”季言揉着太阳穴,感觉乡试的压力还没来,人际关系的压力已经拉满了。
他特意嘱咐石猛和随行的丐帮兄弟,这几日加倍小心,留意任何可疑动向。同时,他也暗暗决定,尽量深居简出,减少不必要的外出,不给对方任何找茬的机会。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了季言的预料。
就在入住清雅居的第二天上午,季言刚指导完丫丫的早课,正准备自己也啃几页圣贤书,装装样子,院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是客栈掌柜,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恭敬、紧张和不可思议的表情,躬身道:“季公子,门外有两位公子求见,说是…说是郡守府上的。”
季言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报复这么快就来了?是来找茬的还是来下战书的?
他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给旁边的凌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见机行事,主要是控制住别直接动手,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谨慎,道:“请他们进来吧。”
片刻后,掌柜领着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穿着儒雅,面容白净,带着几分书卷气,脸上挂着温和甚至有些谦卑的笑容,不是院试期间结下梁子的王公子是谁?只是这气质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啊喂!
后面跟着的那个,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不是昨天城门口那个嚣张的赵谦赵公子又是谁?更让季言眼皮直跳的是,这赵谦身上还真就象征性地绑了几根细荆条,一副“负荆请罪”的标准造型!
这唱的是哪一出?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先礼后兵?
季言脑子飞快转动,脸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二位公子是?”
那为首的年轻人见到季言后,先是露出一个惊讶的神色,随后又马上收敛表情,立刻上前一步,深深一揖,态度恭敬得简直不像话:“言兄,贵人多忘事,小弟王瑾,院试期间多有冒犯,还未来得及向季兄赔个不是。”
“哦!原来王公子…”见对方态度十分客气,季言这才适时露出一副才想起来的表情,“王公子不必往心里去,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
“言兄大人有大量!”王瑾继续道,“这位是赵谦,乃郡守大人堂侄。昨日城门口,赵谦无知,冲撞了言兄车驾,惊扰了言兄及诸位,实在是罪该万死!今日特带他前来,向言兄负荆请罪!”
说着,他回头瞪了赵谦一眼。赵谦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对着季言也是一揖到地,声音闷闷的:“季…季公子,昨日是我鲁莽,惊了您的马,冲撞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这话说得磕磕巴巴,显然不是心甘情愿。
季言:“???”
他彻底懵了。这剧本不对啊!按照常规发展,不应该是对方气势汹汹上门问罪,然后己方被迫反击,或者忍气吞声吗?这直接上门道歉,还搞得这么正式,是新型碰瓷套路?还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在后面?
内心弹幕瞬间爆炸:
“啥情况?我穿越的是爽文频道没错吧?这反派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主动道歉?还负荆请罪?这荆条是不是细了点?做戏不能做全套吗?”
“王瑾?郡守的外甥?这关系网还挺复杂…一个外甥带着一个堂侄来道歉?郡守家的亲戚关系都这么和谐的吗?还是说…昨晚郡守府开了个‘熊孩子批斗大会’?”
“态度这么诚恳?笑得这么友善?‘言兄’?我们很熟吗?这热情得让我有点害怕啊!是不是茶里要下毒?还是想先麻痹我再搞个大的?”
季言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挤出一个受宠若惊又带着点惶恐的笑容,连忙虚扶道:“哎呀呀,王公子,赵公子,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昨日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说起来也是车马拥挤,各有不便,怎能怪罪赵公子?如此大礼,季某万万不敢当!”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对方台阶下,又绝口不提凌霜出手的事,把冲突定性为普通的交通意外。
王瑾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姿态做足,坚持让季言“教训”赵谦几句,又说了许多“家舅得知此事,十分震怒,已将赵谦重重责罚,并禁足三月”之类的话,言语间对季言更是客气得不得了,一口一个“言兄长”、“言兄才名远播”、“家舅亦对季兄赞誉有加”……
这番操作下来,直接把季言整不会了。他一边打着哈哈应付,一边疯狂分析对方意图,但看王瑾那情真意切的样子,又不像作假。
最后,季言实在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头皮发麻,只好借口要温习功课,才好不容易将这二位“瘟神”送走。
送走两人,季言站在院中,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郡守家的人什么时候这么讲道理了?还主动道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立刻再次动用暗桩,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昨晚郡守府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情报回来得更快,也更加…戏剧性。
暗桩回报:昨日赵谦回府后,自然添油加醋告了一状。然而,当晚,郡守赵德昌大人从刘校尉那边得知了事情的完整经过,了解到了对方车队中那名“护卫”的异常——那隔空伤马的手段,以及一个眼神吓退刘校尉的冰冷气场。
赵郡守当场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混迹官场多年,见识远比侄子和外甥广博,立刻判断出,对方车中那名女子,极大概率是传说中的修真者!能有如此护卫随行,那车内坐的人背景深不可测!
想到自己堂侄竟然得罪了这等人物,赵郡守又惊又怒,直接把赵谦叫到书房,骂得狗血淋头,连带着把之前被萧相点名的王公子的旧账也翻出来一起批斗,斥责他们尽是惹是生非的蠢材!最后下令,二人必须上门负荆请罪,同时禁足三个月,务必化解这段“误会”!
看完情报,季言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混合着恍然大悟、哭笑不得以及深深蛋疼的表情。
“搞了半天…是因为凌霜你啊!”
他扭头看向旁边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的凌霜,内心五味杂陈。
“女侠,您这被动光环也太强了吧?都不用出手,光靠一个眼神,就能让一郡太守吓得连夜教育孩子,第二天还得排队上门道歉?”
“我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啊呸,是人在车中坐,脸从天上来?我本来想苟到地老天荒,结果您老人家直接给我刷成了郡守府的‘重点关怀对象’?”
“这下好了,想低调都低调不了了。估计现在整个郡城有点能量的势力,都知道清雅居住进了一伙连郡守都不敢惹的‘过江龙’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接下来几天,各种试探性的拜帖、邀请函会像雪片一样飞来…
“唉,”季言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本想靠才华悄悄考个举人,结果现在可能要顶着‘神秘背景公子’的名头去考试了…这感觉,怎么那么像被迫拿了爽文男主剧本呢?”
“不过…好像也不全是坏事?”他转念一想,“至少那个赵谦被禁足了,少了个潜在麻烦。而且有郡守这边‘友善’的态度,说出去,咱以后在整个清河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我欺!”
只是,这种靠“保镖”刷脸换来的安宁,让立志走苟道的季言,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得劲。
“算了,有的利用就利用吧,总比被人天天找茬强。”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抓紧时间备考才是正经!只要考中了举人,有了功名护体,再加上…呃,凌霜的武力威慑,应该能更安稳地苟下去了…吧?”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份关于郡守府的情报,又看了看身旁冰山般的凌霜,最终摇了摇头,失笑一声。
“这届Npc的套路,真是越来越深了。”
“也罢,既然被迫高调,那就…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份‘好意’吧。”
只是不知道,这份“好意”的背后,是否真的如表面这般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