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父亲。”
一个冷静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公园的阴影中传来。
那三个正要扑向藤本美树的男人,动作僵住了。藤本美树也愣住了。就连脸上挂着完美笑容的神木光,也微微侧过头。
一个人影,从另一条小径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穿着阳东高中的校服,一头耀眼的金发在昏暗的路灯下,依旧醒目。那张脸,俊美得毫无瑕疵,和星野伦几乎完全相似,气质却又截然不同。
是星野阿库亚。
他手里也拿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枪口平稳地,对准了神木光的眉心。
树冠里的星野伦,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哥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某个电视台的录影棚里,对着镜头,说着滴水不漏的客套话吗?他不是应该在某个剧组里,对着剧本,揣摩着那些虚假的角色吗?
他手里的枪……又是从哪里来的?
一幕幕画面,在星野伦的脑海中疯狂闪现。
十年前。那个下着雨的夜晚。他一拳打在阿库亚的脸上。
“你们两个,只会碍事。”
十年间。餐桌上泾渭分明的两端。客厅里擦肩而过的沉默。学校里形同陌路的背影。
他以为,他把他们推开了。他以为,他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仇恨。他以为,他用孤独和决绝,为他们筑起了一道安全的墙。
墙?
他看着那个持枪对峙着恶魔的哥哥。他看着那张冷静到可怕的侧脸。
演技。
全都是演技。
这十年来,星野阿库亚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原来都只是为了接近这个男人的伪装。
他骗了所有人。
骗了露比,骗了玛奇玛,骗了全世界。
也骗了他。
星野伦感觉自己像一个天大的傻瓜。一个自以为是的,被蒙在鼓里的,彻头彻尾的笨蛋。
阿库亚你这个骗子!
“哦呀。”神木光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多了一丝玩味。
他打量着阿库亚,就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他完全无视了那支指着自己的枪。
“你一个高中生,是从哪里拿到这种危险的玩具的?”神木光问。
“托我们那位好母亲的福。”阿库亚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作为玛奇玛小姐的养子,总能认识一些黑道上的人。搞到一把枪,不是什么难事。”
“玛奇玛吗?”神木光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坏女人。不过,对你们三兄妹倒是真的很好。这一点,我也不得不承认。”
藤本美树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儿子?父亲?玛奇玛?这都什么跟什么?
“神木光。”阿库亚开口了,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杀你。”
“哦?”
“我只是想让你,为十年前的事情,道个歉。”
阿库亚继续说。
“是你,把妈妈怀孕生子的消息,泄露给那个叫凉介的粉丝的吧?”
“是你,买通了公安内部的人,把伦杀人的那段监控视频,传到网上去的吧?”
“是你,一步一步引导舆论,把妈妈逼上绝路的吧?”
“我只要你承认。承认这一切都是你做的,然后,对妈妈说一句‘对不起’。”
阿库亚的表情很认真。
“只要你道歉,我就放你走。”
星野伦在树上,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道歉?
放他走?
阿库亚,你疯了吗?面对这个杀害母亲的凶手,你只要一句轻飘飘的道歉?
神木光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灿烂。他甚至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道歉?放我走?”
他停下笑,看着阿库亚。
“阿库亚,你的演技,比我想象的还要拙劣。”
神木光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阿库亚身后的那片黑暗的灌木丛。
“你是在……秘密直播吧?”
阿库亚的身体,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僵硬。
“用隐藏的摄像头,对着这里。想让我当着全网观众的面,亲口承认罪行,对不对?”神木光拆穿了他的计划,“用‘只要道歉就放你走’这种话术来麻痹我,诱导我。真是个好主意。既然我是父亲,那就陪你这个儿子玩一玩吧,权当是亲子时光。”
神木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风衣领口,然后,对着那片黑暗的灌木丛,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如同明星登上领奖台一般的笑容。
他仿佛能看到,在那镜头之后,有千千万万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好吧。既然观众都已经到齐了,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与魅力,通过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麦克风,清晰地传了出去。
“没错,星野爱,是我害死的。”
他大方地承认了。
“是我,在凉介的耳边,日复一日地告诉他,他深爱的偶像是如何背叛他的。是我,把爱的住址,交到了他的手上。”
“也是我,在我的好儿子星野伦,为了保护母亲而杀人之后,将那段精彩的视频,送给了全世界的观众。”
“我喜欢看人们创造神,更喜欢看人们亲手毁灭自己创造的神。那种绝望,那种背叛,那种从爱到恨的扭曲,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艺术。”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
“星野爱死后,我发现,我上瘾了。”
“我开始寻找新的素材。那些最有天赋,最闪耀,最有未来的女孩。”
“丰川祥子,不知火芙莉露,还有那个叫mEm啾的小姑娘……”
他一个一个念出那些逝去的名字。
“是我,引导了她们的粉丝,去杀死她们。然后,再让飞鸟财团,用他们无所不能的权力,将这一切,伪装成意外,事故,和自杀。”
“你们看到的悲剧,你们流下的眼泪,都只是我谱写的乐章里,一个小小的音符而已。”
他微笑着,看向地上那三个已经吓傻了的粉丝,又看向一脸震惊的藤本美树,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持枪的阿库亚脸上。
“现在,你们满意了吗?我的观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