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火车站出来，看到的还是一片人头。
同时有两个班次火车到达，人流还没散开。
张小红拎着一个包，手足无措地站着，突然有一个人要过来抢她包。
“小姑娘，去哪里？”
“我那边有小三轮车，钻巷子最合适……”
一个憨厚的男人过来，抓着张小红的包不放。
李彩莲等着张小红拒绝，自己不可能时常跟着她，下火车的那一刻，她就得独立面对“热情”的人。
“不用，”
“不用！”最后一句张小红几乎是尖叫着拒绝，一用力就甩开男人的手。
李彩莲拉着她就跑，往人少的地方走，那边有很多小三轮在等客。
两人上车后，直奔服装批发市场。
这个点，批发市场人渐渐少了，门口一堆等拉货的。
“5块一次，两大包……”
“包送到火车站，寄送。”
“一大包收2块钱，单包……”
“……”
人少了，拉货开始大声喊着抢生意。
他们身上穿着白色背心褂子，全汗湿了，一股浓浓的汗味萦绕在他们四周。
张小红回头看了好几眼，卖力气的活也要抢吗？
李彩莲：“旺季的时候，他们一天的工资，抵纺织厂工人两个月。”
“淡季日薪也有20多块。”
张小红瞪大眼睛，脑海一连串数字划过，算不清楚，一月得多多少钱？
她咽咽口水，走进批发市场后，发现市场老板和工人都忙着打包，根本没空理她们。
有几个老板扫她们一眼，就收回目光，计算啪啪地敲着计算器。
小小一个铺位，堆满了货，等着配货拿货的老板，坐在地上吃馒头。
“明天我们6点半过来，那时会上新版，现在版头被抢得差不多了。”李彩莲每个店扫一眼，没有她要的货就飞快过掉。
现在是1986年最流行喇叭裤搭配紧身衣，
之前流行棉布料做的喇叭裤，今年有工厂开始做牛仔料的喇叭裤。
5300说过，一开始牛仔面料并不受欢迎。
现在天还没有很热，运动套装也很好卖，但卖的人太多了。
做服装生意要赚第一批，第二批货的钱，不能贪多，跟别人扎堆卖同款，太容易压货了。
“真多啊……”张小红看不过来了，好多款式，大部分她见都没见过。
琳琅满目的商品，各种颜色，还有短裤，七分裤，长裤，
长裤又分很多种面料和版型……
李彩莲脚步突然顿住，停在一个店铺，这是批t恤的店。
今年流行紧身上衣，这家店t恤全是宽松的，而且普遍是白t恤，什么图案都没有。
老板娘眉心拧紧，敲着计算器的手却越来越快。
“芳姐，这货我真卖不动，现在不流行这种版型，
尾款我付了，剩下的货我不拿了……”一个拿货的小老板把钱付了，拔腿就跑，生怕被追。
李彩莲正在挑t恤版型，挑得很快。
张小红紧抿唇，刚才那个人都说版型不行了，她们批这些，会不会把手里的钱都赔进去？
而且，t恤不都是合身或宽宽大大吗？还能怎么挑？
李彩莲把版型挑出来，别看t恤是基本款，版型也分的，
h版，A版，还有合身，稍微宽松，大版，长短也会影响上身后的整体效果。
她挑的是适合搭配牛仔喇叭裤的，t恤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长。
今年还会流行直筒牛仔裤，但一般是中学生和大学生穿，他们更能接受新流行。
“小姑娘，t恤100件起批，你要是挑几件，得按零售价买，
我们这是批发市场，不能破坏规矩。”老板芳姐抬头看到两个小姑娘，一看就是生面孔，以为她们是来买衣服的。
批发市场基本不零售，不然很多零售老板就不会过来拿货，得不偿失。
就算要零售，也是不会给批发价，坏规矩就是砸大家的饭碗。
李彩莲：“我拿货，这三个版型你有多少件？”
“小姑娘，口气挺大，你能拿多少件？”芳姐笑了，她的店小又偏，但好歹也是跟工厂合作的，出货绝对没问题。
李彩莲：“各2000件。”
芳姐：“……”
她只愣了几秒，回过神又道：“你要能拿这么多，批1块2一件，不退换货。”
“8毛一件。”李彩莲把t恤放桌上，直接砍价。
她挑的这三个版头，应该是这家店的滞销款，算压货最多的。
“批发不砍价，这是行规，小姑娘你肯定是第一次来吧？”芳姐压下狂跳的心，这三个版货最多，如果能一下出完，她的本金就回来了。
到时再进最流行的紧身短上衣，刚好合适。
1块2一件，6000件就有7200块回本。
她压的t恤有2万件，回本差不多一半。
这些t恤面料好，纯棉透气吸汗，做工也没得挑，都有包边的。
她从工厂拿货8毛，去年卖火后，过年的时候她就跟工厂定这批货，提前订，拿货价压到最低，谁知道过完年回来，流行就变了。
过年回来，批发的老板跟工厂拿货，得1块一件t恤，毛利2毛，真是靠薄利多销。
当时她还暗暗得意，自己先下手为强。
“8毛一件，你能批我就要，不能就算了。”李彩莲说完就往外走。
芳姐咬死：“9毛，你总得让我赚点。”
她刚才还想着，要是能把货全清了，平本她都愿意，
不然压在她手上一天就是亏本。
但她拿捏着，这小姑娘第一次来，应该不懂行情，不然也不会拿几千件滞销t恤。
李彩莲没丝毫犹豫，直接走出店铺。
她还价，李彩莲就知道她拿货价了，大概是8毛。
她只是试着砍，没想到砍到对方拿货价。
芳姐盯着她们离开，下不定决心平本清。
现在各个店都上新，全是最流行的款。
她只能看着一堆货干瞪眼，连老顾客都不来了。
李彩莲离开后不打算回头，一路看，记下几个档口的号。
牛仔裤搭配t恤，最不挑人。
现在流行超大喇叭，不过大部分是布料，她打算直接批牛仔面料。
“我们真要批那么多t恤？”张小红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
李彩莲点头：“没错，到时还要涂鸦。”
张小红满眼疑问，什么叫“涂鸦”。
两人从二楼逛到五楼，把整个批发市场粗略逛了一遍。
她们并不知道，批发老板娘芳姐在批发二楼找她们，一路问同行，急得满头大汗。
她悔得想扇自己几巴掌，贪心害死人啊，财神爷到店里，还被她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