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虚影的嘶吼声在身后追着,像无数把生锈的刀刮过石头,刺耳得让人牙酸。李守一抱着江雪凝往玄正堂跑,脚步重得像灌了铅,怀里的人轻得吓人,江雪凝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呼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脖子上的地煞令还微微发烫,证明她还活着。
陈平安举着护徒杖断后,绿光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尾影,每挡一次虚影的刀,杖身就颤一下,裂缝又扩大一分 —— 之前在地宫受的伤还没好,现在又硬撑着,他的嘴角也开始渗血,却没敢停下半步。
最让人揪心的是林九。他走在中间,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左手紧紧按在胸口,血印红得快透出道袍了,右手攥着个黄纸包,指节白得像骨头。风一吹,他的道袍下摆晃起来,能看到里面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黑了一大片,是强行中断闭关时,血契反噬咳出来的血。
“师父!您撑住!快到玄正堂了!” 李守一回头喊,声音都在抖。玄正堂的轮廓已经在前面的雾里显出来,护心碑的金光隐约能看到,可身后的阴兵虚影越来越近,刀光都快划到林九的后背了。
林九没说话,只是艰难地抬起头,眼神却异常坚定,一点没有之前的虚弱。他慢慢松开右手,打开黄纸包 —— 里面是三张皱巴巴的符纸,边角都烧焦了,符文缺了一半,有的地方还沾着黑血,正是他之前准备用来对抗聚煞珠的五雷符。
“五雷符怎么……” 陈平安愣了一下,他之前见过完整的五雷符,金光闪闪,符文齐全,哪像现在这样残缺不全,“是反噬弄的?”
林九咳了一声,嘴角又溢出点血,他赶紧用袖子擦掉,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闭关时…… 血契突然炸了…… 知道你们有危险…… 没等聚阳完成就破了结界…… 五雷符被反噬的煞气烧了…… 只剩这三张残的……”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阴兵虚影突然加速,最前面的一个举着刀就往林九的后背砍!李守一赶紧转身,用七星剑挡,绿火撞在刀上,发出 “咔嚓” 一声,剑身上又多了道缺口。可更多的虚影涌上来,把他们围在中间,煞气像黑色的网,越收越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冲不出去!” 陈平安的护徒杖已经快握不住了,绿光弱得快看不见,“林九前辈,您能再运功吗?哪怕只有一次,用残符打退它们!”
林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阳气像断了线的风筝,散得厉害,血印里的煞气还在疯狂钻,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经脉。可他不能退 —— 李守一还年轻,江雪凝还等着救,玄正堂的弟子们还在盼着,他要是倒下了,所有人都完了。
“扶我起来。” 林九睁开眼,眼神里的坚定像团火,压过了所有的虚弱。李守一赶紧放下江雪凝,扶着他站直。林九拿起一张残符,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符纸上 —— 只有精血能激活残符里剩下的五雷气。
符纸 “嗡” 的一声,虽然没完整时的金光盛,却也泛出了淡蓝的光,里面的雷气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疯狂撞着符纸边缘。林九举起符,对着围上来的阴兵虚影,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咒语:“五雷残符,听我令,雷气出,破煞兵!”
淡蓝的雷气从符纸里冲出来,像条小蛇,撞在最前面的阴兵虚影上。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就散了,周围的煞气也被雷气冲得淡了不少。可林九自己却像被抽了魂似的,往地上倒,李守一赶紧扶住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发抖,胸口的血印红得刺眼,比之前更烫了。
“师父!您怎么样?” 李守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林九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呼吸也越来越急。
“别管我…… 快带雪凝走……” 林九虚弱地说,手指着玄正堂的方向,“护心碑能挡煞气…… 进去就安全了…… 我还能撑会儿……”
陈平安赶紧背起江雪凝,扶着林九的另一只胳膊,几人互相搀扶着,终于冲进了玄正堂。张启明和弟子们早就守在门口,看到他们回来,赶紧打开门,把他们扶进去,同时用护心碑的阳气在门口设了道屏障,阴兵虚影追到门口,被阳气一挡,再也进不来了。
林九一进堂,就再也撑不住,靠在护心碑上滑坐下来。护心碑的金光往他身上聚,稍微缓解了点反噬的痛苦,可他还是咳个不停,每咳一次,嘴角就多一点血。张启明赶紧蹲下来,给他诊脉,手指刚搭上去,脸色就变了:“脉相乱得像团麻,阳气散得太快,血契反噬已经渗进五脏了!再强行运功,神仙都救不了!”
林九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递给李守一:“这里面…… 是我这十年画的符…… 还有…… 青囊经前半卷的补注…… 里面记了周玄通的弱点…… 他练的煞术…… 有个罩门…… 在聚煞珠的底部…… 只有五雷气能破……”
李守一接过木盒,感觉有千斤重。盒子里的符纸叠得整整齐齐,补注上的字是用红笔写的,墨迹里还掺着血,显然是林九在闭关时,忍着反噬写的。他抬头看林九,只见林九靠在护心碑上,眼神却还在盯着门口,像是在担心外面的阴兵,又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师父,您为什么一定要强行出关?” 李守一忍不住问,“您要是继续闭关,等聚阳完成,血契反噬清了,再出来帮我们,不是更好吗?”
林九沉默了半天,才慢慢开口,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涩味:“十年前…… 青竹村的三十个村民…… 我没护住…… 看着他们被周玄通的煞术害死…… 我心里一直有愧…… 这次…… 雪凝不能有事…… 你们也不能有事…… 我不能再看着悲剧发生……”
他顿了顿,看向江雪凝,眼神里满是愧疚:“雪凝的体质…… 是我当年没查出来…… 要是早知道她是七窍玲珑心…… 早点教她聚阳术…… 也不会被周玄通盯上……”
江雪凝靠在软榻上,虚弱地摇了摇头:“林九前辈…… 不怪您…… 是周玄通太坏…… 您别自责……”
就在这时,玄正堂外突然传来 “轰隆” 一声闷响,护心碑的金光晃了晃,门口的阳气屏障也颤了一下。张启明往外面看了一眼,脸色凝重:“不好!周玄通在用地宫的聚煞珠撞护心碑的阳气!他想破了我们的屏障!”
林九猛地睁大眼睛,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李守一按住:“师父!您不能再动了!我们来想办法!”
“不行……” 林九坚持着,扶着护心碑慢慢站起来,手里还攥着最后两张残符,“聚煞珠的力量…… 你们挡不住…… 只有我这残符里的五雷气…… 能暂时干扰它…… 我必须去……”
他刚走两步,就又咳起来,这次咳得更厉害,连站都站不稳。李守一赶紧扶住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师父!您别去!我们能挡住!您要是出事了,我们怎么办?茅山怎么办?”
林九看着李守一,眼神里满是嘱托:“守一…… 你是茅山的希望…… 以后…… 茅山就交给你了…… 周玄通…… 他不仅想要青囊经…… 还想要地煞令…… 想打开黄泉入口…… 你一定要阻止他…… 哪怕…… 哪怕用我的命换……”
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半地煞令,递给李守一:“之前雪凝的那半…… 加上这个…… 是完整的地煞令…… 能召守正残部…… 他们藏在茅山后山的破庙里…… 只有完整的令牌能召他们出来…… 他们能帮你对抗周玄通……”
李守一接过令牌,感觉沉甸甸的。完整的地煞令泛着金光,往护心碑的方向凑了凑,碑上的金光也跟着亮了起来,稍微稳住了门口的阳气屏障。
林九看着令牌,嘴角终于露出点笑意:“这样…… 就好…… 守一…… 记住…… 对付周玄通…… 不能硬拼…… 他手里有青囊经后半卷…… 知道九转还魂术…… 你要找机会…… 拿到后半卷…… 那是破他煞术的关键……”
他话还没说完,玄正堂外又传来一声闷响,这次比之前更响,护心碑的金光都暗了点。林九脸色一变,再也顾不上反噬,拿起一张残符,就往门口走:“我去干扰聚煞珠…… 你们趁这个机会…… 去后山召守正残部…… 快!”
李守一和陈平安想拦,却被林九用最后的阳气推开。他打开门,外面的煞气瞬间涌进来,林九举起残符,又一口精血喷在上面,淡蓝的雷气再次冲出来,往城隍庙的方向飞去。远处传来周玄通的怒骂声,聚煞珠的撞击声也停了下来。
可林九自己却像被抽了所有力气,往地上倒。李守一赶紧冲出去,把他扶进来,只见他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胸口的血印不再是之前的红,而是泛出了黑,显然是反噬已经到了五脏。
“师父!师父!” 李守一抱着他,大声喊,可林九只是虚弱地睁了睁眼,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就晕了过去。
张启明赶紧过来,给林九喂了颗补阳丹,又用护心碑的阳气往他身上聚:“还有气!只是反噬太厉害,晕过去了!我们得赶紧把他抬到密室,用护心碑的阳气吊着,再想办法清反噬!”
弟子们赶紧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林九抬进密室。李守一站在密室门口,手里攥着完整的地煞令和残符,心里满是坚定 —— 师父为了他们,连命都快拼没了,他一定要找到守正残部,拿到青囊经后半卷,阻止周玄通,不能让师父的牺牲白费。
而此刻的城隍庙地宫,周玄通看着被五雷气干扰的聚煞珠,气得砸了旁边的石柱:“林九!你这个老东西!都快死了还敢坏我的事!等我破了护心碑,第一个就拿你祭聚煞珠!”
他从怀里掏出青囊经后半卷,翻到九转还魂术那一页,眼神阴鸷:“不过没关系…… 你想召守正残部?我早就等着了…… 只要你敢来,我就用后半卷当诱饵,让你和李守一都掉进我的局里……”
玄正堂里,李守一看着密室的石门,又看了看手里的地煞令,深吸一口气 —— 是时候去后山召守正残部了,也是时候和周玄通做个了断了。而他不知道,周玄通已经用青囊经后半卷设好了陷阱,一场关于同门秘辛、青囊交易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