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的风裹着松针的冷意,刮在脸上像细砂纸蹭过。林九玄勒住马缰绳,胯下的枣红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碎石地上刨了刨,溅起的石粒滚到不远处的界碑下 —— 那是块一人多高的青石碑,碑面被岁月磨得有些光滑,正面刻着 “秦岭山鬼脉界” 五个篆字,字缝里还嵌着早年雨水冲刷的泥痕,背面则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是山鬼脉历代地脉守护队的名字,只是有些名字已经模糊不清,被风雨侵蚀得只剩半个轮廓。
“就是这儿了。” 林九玄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山势,秦岭主峰像道青色的屏障,半山腰缠着白雾,看不清具体的村寨位置。他身后跟着三匹马,苏清瑶骑着匹白马,手里握着半块护心镜,镜面泛着淡红光,正悄悄感应着周围的地脉气;王雪姬的黑马走在中间,她怀里抱着冰晶镜,镜身贴着衣襟,避免被山风刮得太冷;鬼手则骑着匹壮实的黑马,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雕着个小小的煞气臂图案,是他去年在华北防御站时,弟子们特意给他做的。
“这破山风,比华北的煞风还冷!” 鬼手裹了裹黑袍,把下巴往衣领里缩了缩,“老鬼年轻时来秦岭,还能爬着上主峰,现在走两步都得喘,这破身子骨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鬼手爷爷,您别急,山鬼脉的主寨应该就在前面的山坳里。” 苏清瑶轻声说,她的护心镜突然微微震颤了一下,镜面映出远处的白雾里,隐约有几道人影在晃动,“而且…… 我感应到前面有地脉气的波动,不是凶煞的那种,是有人在操控地脉,像是在…… 警戒。”
王雪姬也点了点头,她把冰晶镜从怀里掏出来,镜面对着白雾的方向,镜中浮现出几道模糊的轮廓,都是手持长物的人影,正朝着界碑的方向移动:“是山鬼脉的弟子,手里拿的应该是地脉骨刺 —— 山鬼脉特有的武器,用在地脉深处生长的黑石打磨的,能引地脉气伤人。”
话音刚落,白雾突然散开,五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深绿色的短打,腰间系着块黑色的腰牌,上面刻着 “山鬼脉地脉卫” 的字样。他个子很高,皮肤是常年在山里晒出的黝黑,手里握着根三尺多长的地脉骨刺,骨刺顶端泛着淡淡的绿光,显然是刚从地脉里取出来的,还带着地脉气的余温。
“站住!” 年轻人的声音很亮,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把骨刺往地上一戳,碎石地被戳出个小坑,“此乃秦岭山鬼脉地界,外脉之人,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林九玄翻身下马,往前走了两步,拱手道:“在下林九玄,携风水卫众人,前来拜访山鬼脉主阿岩先生,有要事相商,还请小兄弟通报一声。”
“风水卫?” 年轻人听到这三个字,眼睛突然瞪了起来,握着骨刺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了白,“你们还敢来我们山鬼脉?当年黑棺会偷袭我们地脉核心,你们风水卫在哪?我们地脉守护队的三十多个兄弟全没了,你们连个影子都没有!现在倒好,一句‘有要事相商’就想进来?门都没有!”
他身后的四个弟子也跟着往前站了站,手里的骨刺都对准了林九玄一行人,眼神里满是敌意。其中一个瘦高个弟子还忍不住喊道:“阿木哥说得对!当年要不是其他脉见死不救,我们山鬼脉也不会损失这么重!现在想来拉拢我们,晚了!”
这个叫阿木的年轻人,正是山鬼脉地脉卫的小队长,他的父亲就是当年地脉守护队的成员,在黑棺会偷袭时为了保护地脉核心,死在了地龙道里。从他记事起,族里的老人就常说 “风水卫靠不住”“外脉都是白眼狼”,这些话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扎了根,现在看到自称风水卫的人,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恨一下子就爆发了。
“阿木兄弟,当年的事,或许有误会。” 林九玄没有生气,他知道这种百年恩怨不是一两句话能化解的,“我知道山鬼脉当年损失惨重,但据我所知,黑棺会当年是同时偷袭了多个脉系,风水卫当时也在全力抵抗,可能…… 确实没能及时支援山鬼脉。”
“误会?” 阿木冷笑一声,往前逼近了一步,骨刺顶端的绿光更亮了,“我爹当年在地龙道里,最后传回来的消息就是‘其他脉没来支援’,他手里还攥着块被黑棺煞气腐蚀的地脉石,上面刻着我们山鬼脉的印记!这也是误会?你们风水卫不就是觉得我们山鬼脉偏僻,没什么利用价值,所以才见死不救吗?”
苏清瑶站在林九玄身后,看到阿木激动得胸口起伏,护心镜又轻轻震颤了一下,她悄悄拉了拉林九玄的衣袖,低声说:“他情绪太激动,现在说再多也听不进去,不如…… 先拿出能证明我们诚意的东西。”
林九玄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布包是用粗麻布做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里面裹着的正是《阴阳图录》的残页。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把残页递给阿木:“阿木兄弟,你先看看这个。”
阿木疑惑地接过残页,残页是用一种特殊的兽皮制成的,摸起来很厚实,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图案,有山脉的轮廓,有地脉的走向,还有一些看不懂的上古符文。在残页的右下角,用小楷写着几行字:“上古风水卫成员阿蛮,率山鬼脉弟子,助昆仑玉虚脉加固龙脉封印,立此为证。”
“阿蛮?” 阿木看到这两个字,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手里的骨刺都差点掉在地上,“你说…… 这上面写的是阿蛮先祖?”
阿蛮是山鬼脉的开国先祖,据族里的古籍记载,阿蛮先祖当年曾带领山鬼脉弟子,走遍九州,帮助其他脉系调理地脉,是山鬼脉最引以为傲的人物。族里的祠堂里,还供奉着阿蛮先祖的雕像,雕像手里握着的,正是和残页上图案相似的地脉图。
“没错。” 林九玄点头道,“这是《阴阳图录》的残页,记载的是上古时期各脉系协同守护龙脉的往事。阿蛮先祖不仅是山鬼脉的先祖,也是上古风水卫的重要成员,也就是说,山鬼脉从一开始,就是风水卫的一部分。当年的‘龙脉之争’,或许是后人误解了先祖的本意,才导致各脉之间产生了隔阂。”
阿木拿着残页,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 “阿蛮” 二字,眼神从最初的愤怒,慢慢变成了怀疑,又从怀疑变成了动摇。他身后的弟子们也凑了过来,看着残页上的图案,小声议论着:“这图案跟祠堂里阿蛮先祖雕像手里的地脉图好像啊……”“难道我们山鬼脉真的跟风水卫有关系?”
阿木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林九玄:“这残页…… 是真的吗?你怎么证明这不是你们伪造的?”
“你可以拿着残页回寨里,找你们脉主阿岩先生,或者族里的老人验证。” 林九玄说,“阿蛮先祖当年在山鬼脉留下过一块‘地脉传承石’,石上的符文应该和残页上的符文能对应上。如果残页是伪造的,符文肯定对不上。”
阿木想了想,觉得林九玄说得有道理。他看了看手里的残页,又看了看林九玄一行人,最终咬了咬牙:“好,我信你一次。我现在就回寨里找脉主验证,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许乱动!如果残页是假的,你们就别怪我们山鬼脉不客气!”
“没问题。” 林九玄点头同意,“我们就在界碑旁等着,绝不擅自闯入。”
阿木把残页小心地收好,对身后的四个弟子说:“你们在这里盯着他们,别让他们靠近地界,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转身就往白雾里跑,脚步比来时快了很多,显然是急于回去验证残页的真伪。
剩下的四个弟子虽然还是有些警惕,但敌意明显减弱了不少,其中一个圆脸的弟子还忍不住问鬼手:“老丈,你们风水卫…… 真的是阿蛮先祖当年加入的那个吗?”
鬼手咧嘴笑了笑,拄着拐杖走到界碑旁,摸了摸碑面上的名字:“那还有假?当年阿蛮先祖可是个厉害人物,据说能跟地脉说话,你们山鬼脉的地脉穿行术,就是阿蛮先祖传下来的吧?”
圆脸弟子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这可是我们山鬼脉的秘传术法!”
“老鬼年轻时跟你们山鬼脉的老地脉卫打过交道,听他说过一些。” 鬼手说,“当年你们老地脉卫还跟我炫耀,说山鬼脉的地脉穿行术,天下第一,没人能比得过。”
圆脸弟子被说得有些得意,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手里的骨刺也放了下来。苏清瑶和王雪姬看到这一幕,都悄悄松了口气,知道冲突总算是暂时缓解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的白雾里传来了脚步声,阿木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中年男人穿着深绿色的长袍,腰间系着块玉牌,上面刻着 “山鬼脉主” 四个字,正是山鬼脉主阿岩。阿岩手里拿着那块残页,眼神里满是激动和震惊,走到林九玄面前,拱手道:“在下阿岩,见过林先生。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林先生海涵。”
林九玄连忙回礼:“阿岩脉主客气了,百年恩怨,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我们能理解。”
“残页是真的!” 阿岩激动地说,“我已经跟祠堂里的地脉传承石对比过了,残页上的符文和传承石上的一模一样,阿蛮先祖真的是上古风水卫的成员!我们山鬼脉…… 真的是风水卫的一部分!”
阿木站在阿岩身后,脸上的愤怒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林先生,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误会了你们。”
“没事。” 林九玄笑着说,“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说明你心里装着山鬼脉。”
阿岩看了看林九玄一行人,又看了看远处的天色,说:“天色不早了,山里晚上冷,林先生不如带着各位随我回寨里暂住,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详细说。只是…… 我们山鬼脉的地脉核心最近有些异动,地龙道暂时不方便外人进入,还请林先生多担待。”
林九玄知道阿岩这是还不完全信任他们,不过能获准进入寨里暂住,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他点了点头:“多谢阿岩脉主收留,我们不会擅自靠近地龙道,只是想跟山鬼脉好好谈谈,一起应对眼下的危机。”
“好!” 阿岩笑着说,“那我们现在就回寨里,我让族里的人准备些热饭热菜,给各位暖暖身子。”
众人跟着阿岩和阿木,往白雾深处走去。林九玄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块界碑,碑面上的名字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也变得清晰了些。他知道,这只是化解十二脉恩怨的第一步,后面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但只要有诚意,有证据,总有一天,十二脉能重新团结在一起,像上古时期那样,共同守护九州的龙脉。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片村寨,都是用青石和木材搭建的房屋,屋顶上飘着淡淡的炊烟,空气中传来饭菜的香味。阿岩指着村寨中央的一座大房子说:“那是我们山鬼脉的议事厅,林先生和各位今晚就住在议事厅旁边的客房里,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林九玄刚想道谢,突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轻轻震颤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移动。他抬头看了看阿岩,发现阿岩的脸色也微微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阿岩脉主,这是……” 林九玄问道。
阿岩犹豫了一下,说:“是地龙道里的地脉气又在异动了,最近三个月,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有时候还会从地龙道里涌出黑褐色的浊水,沾到的草木都会枯萎。我们正想办法解决,只是…… 一直没找到原因。”
林九玄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之前在归墟边缘遇到的黑棺气,那种气也会让草木枯萎,难道…… 山鬼脉的地脉异动,也跟黑棺会有关?
他刚想再问,鬼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右臂 —— 鬼手的煞气臂突然微微发烫,虽然不明显,但他能感觉到,这是有邪煞靠近的征兆。
林九玄心里明白,看来这次来秦岭山鬼脉,不仅仅是化解恩怨这么简单,一场新的危机,可能已经在暗中酝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