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炉堡总督府,这座由黑曜石与青铜铸就的庞大建筑,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盘踞在城市中心的最高处。它那尖锐的塔楼刺破被污染的云层,冰冷的金属表面反射着夕阳最后的光辉,带着一种与下方喧嚣城市格格不入的森严与孤高。
平日里,通往总督府的主干道——“帝国大道”——总是被擦得锃亮的蒸汽机车和衣着体面的人类贵族所占据,两侧肃立着盔甲鲜明的卫兵。但今天,这里的氛围却有些不同。
大道尽头,总督府那铭刻着齿轮与鹰徽的沉重铁门前,聚集起了人群。起初只是零星的一些穿着工装、面带忧虑的兽人工匠和一些看起来身体不适、相互搀扶的人类市民,他们窃窃私语,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与期待。
但很快,人群如同滚雪球般扩大。得到莉亚传递消息的几位兽人长者,带着更多面带病容或愤怒神色的同胞赶来了;一些从铁卫军营方向听闻了风声、心中同样充满疑虑的底层官员和他们的家眷也加入了进来;甚至还有一些穿着源芯界风格服饰(在此界看来是奇装异服)、似乎是记者或学者模样的人类,架起了笨重的留影机。
没有人高声呐喊,也没有人冲击铁门。他们只是沉默地聚集着,用一种无声的压力,凝视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帝国权力的铁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连蒸汽机车的鸣笛声似乎都变得遥远而微弱。
铁门后的守卫明显紧张起来,数量增加了数倍,蒸汽动力弩的幽蓝光芒在盔甲缝隙间闪烁,对准了门外黑压压的人群。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就在这紧绷的寂静中,林枫和苏婉晴,如同两滴融入河流的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人群的最前方。他们没有引起任何骚动,仿佛他们本就该在那里。
林枫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扇铁门,以及门后那些紧张失措的守卫。他没有强行突破,也没有高声呼喊。他只是轻轻抬起了手,指尖在空中看似随意地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
一道微不可查的、蕴含着“太一”本源气息的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穿透了厚重的铁门,掠过了紧张的守卫,覆盖了整个总督府的外围。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对准人群、闪烁着危险光芒的蒸汽动力弩,其瞄准镜片上的十字准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干扰,开始毫无规律地漂移、晃动,再也无法锁定任何目标。守卫们盔甲内部的压力表指针疯狂跳动,蒸汽管道连接处发出细微的、令人不安的漏气声,让他们引以为傲的钢铁之躯变得笨拙而不可靠。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扇需要特定蒸汽密钥和三位守卫同时操作才能开启的沉重铁门,内部传来一阵密集而轻快的“咔哒”声,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钥匙正在同时尝试。紧接着,在守卫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扇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铁门,竟自行缓缓地、平稳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条通往内部的、幽深的通道!
没有暴力,没有破坏,只有一种超越他们理解的、对规则本身的无声驾驭。
人群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神迹般景象所震慑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缓缓开启的门缝,以及门前那对气定神闲的男女身上。
林枫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对着门内那些僵立当场的守卫,以及更深处闻讯赶来、脸色惊疑不定的总督府官员,平静地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门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仿佛直接响彻在总督府最深处的书房里:
“旅者林枫、苏婉晴,携关乎铁炉堡存亡之证物,求见奥布里总督。”
他的话语中没有请求,只有告知。
话音落下的瞬间,总督府深处,一间装饰着巨大齿轮浮雕、弥漫着雪茄烟味和羊皮纸气息的书房里,那位身材肥胖、穿着绣金线总督礼服、正为军营骚动和城外兽人部落异动而焦头烂额的奥布里总督,猛地从他那张宽大的蒸汽动力座椅上站了起来,打翻了手边一杯昂贵的琥珀色酒液。
他刚才似乎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那个陌生的声音,是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的!而且,卫兵通过传声管仓惶报告的“大门自行开启”、“武器系统失灵”的消息,更是让他脊背发凉。
“存亡……证物……”奥布里总督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肥胖的脸上阴晴不定。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份刚刚送来的、关于铁卫军营出现大规模“不明原因关节损伤”的紧急报告,又想起情报部门提及的、城内兽人间流传的关于“水源毒害”的言论……
一种极度的不安攫住了他。
“让他们进来!”奥布里总督对着传声管,几乎是吼叫着下达了命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直接带到我的书房!快!”
他知道,麻烦已经找上门了,而且是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方式。
帝国大道上,人群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通道。林枫和苏婉晴相视一笑,迈步踏入了那幽深的总督府。他们身后,是无数道混杂着希望、恐惧、好奇与敬畏的目光。
沉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却再也无法隔绝内外涌动的暗流。
总督府的黄昏,注定不会平静。而铁炉堡的命运,也将在接下来的会面中,走向一个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