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街市在秋日的暖阳下蒸腾着勃勃生机,青石板路被往来行人的脚步磨得锃亮,缝隙里还残留着昨夜雨水的湿润。叫卖声如同浪潮般此起彼伏,糖画张的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勾勒出栩栩如生的龙凤;胡饼铺的芝麻香气混着炭火的焦香,能飘出半条街去;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抖开一匹蜀锦,阳光透过丝线折射出七彩光晕,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而司农寺附近的几家香皂铺前,更是成了这片热闹里的焦点。店铺的木质柜台被摩挲得油光锃亮,伙计们扯着嗓子喊着 “新出的茉莉皂嘞”,额头上沁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百姓们排起的长队像一条蜿蜒的巨龙,从店铺门口一直延伸到街角,孩童们在队伍旁追逐嬉闹,手里攥着父母给的铜板,眼巴巴地望着柜台里那些泛着珠光的香皂。
“给我来两块梅花皂!”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往前挤了挤,怀里揣着刚领的月钱,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俺婆娘念叨好些天了,说隔壁王婶用了这皂,手上的茧子都少了些。”
“排队排队!” 前面的妇人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手里挎着的竹篮里装着刚买的青菜,“谁不是等着呢?我家姑娘要去参加县太爷家的宴席,就等着这香皂洗得香喷喷的。”
就在这片喧嚣中,几个身着异域服饰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他们头戴翻毛皮帽,帽檐上还沾着些许沙尘,想来是刚从遥远的西域跋涉而来。身上的长袍用厚重的羊毛织成,靛蓝色的布料上绣着粗犷的几何纹样,腰间系着宽大的牛皮腰带,上面别着镶嵌着绿松石的弯刀,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为首的突厥使者名叫阿史那骨咄,高鼻梁上架着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柜台里那些被争抢的香皂。他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像石块在石板上摩擦:“这是什么物件?竟让唐人这般疯魔?”
身后的随从阿古拉连忙凑近,他曾在长安留过两年,汉语还算流利:“使者大人,这叫香皂,听说能把油污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花香呢。前几日我去西市,见那些波斯商人都在打听这东西。”
阿史那骨咄眉头微蹙,往前凑了两步。阳光透过皂体,能看到里面细密的气泡像星河般流转,梅花形的皂体边缘还雕刻着缠枝纹,花瓣的弧度被打磨得圆润光滑。有个富家小姐买了块香皂,打开油纸包时,一股混合着玫瑰与檀香的气息立刻散开,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连排队的焦躁都淡了几分。
“不过是块清洁的玩意儿,怎比得了我们突厥的羊脂?” 阿史那骨咄嘴上不屑,手指却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看这些唐人争抢的模样,倒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旁边的阿古拉低声道:“大人您看,那皂上的花纹多精巧,咱们突厥的匠人可雕不出这样的活儿。听说一块要卖五十文,抵得上寻常人家三天的口粮了。”
阿史那骨咄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出发前,可敦特意嘱咐要留意大唐的新奇物产,尤其是那些能彰显身份的物件。可敦的梳妆台上摆满了从中原搜罗的珍宝,鎏金镜、螺钿盒,还有西域商人辗转送来的胭脂,若是能寻到这样独特的香皂,想必能讨得她的欢心。
回到位于长安西市附近的使馆,阿史那骨咄立刻掀开门帘走进正厅。使馆的墙壁上挂着狼头壁挂,獠牙闪着寒光,地上铺着整张的虎皮,踩上去软绵绵的。使团首领阿史那思摩正坐在案前擦拭弯刀,刀刃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首领,属下在街市上发现一桩奇事!” 阿史那骨咄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刻意渲染的激动,“大唐有一种名为香皂的神物,据说能洗去百病,寻常百姓用了,多年的恶疮都能痊愈!那香气更是能飘出三里地,长安的贵族们把它锁在金盒里,比珠宝还珍贵!”
他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百姓争抢的场景,将香皂的功效添油加醋地夸大了数倍。其实他连香皂的边都没摸到,却凭空杜撰出 “洗去百病” 的说法,只想让首领重视这件事。
阿史那思摩擦拭弯刀的手顿了顿,狼尾刀柄上的宝石在烛火下闪烁。他知道可敦对中原器物的痴迷,去年波斯使者送来一瓶玫瑰露,可敦高兴得赏赐了三匹良马。若是这香皂真如骨咄所说,倒真是件难得的贡品。
“你确定这东西有这般神奇?” 阿史那思摩挑眉问道,刀刃在他指间转了个圈,“莫要被唐人糊弄了。”
“属下亲眼所见!” 阿史那骨咄拍着胸脯保证,“那店铺前的队伍排得比咱们王庭的祭祀队伍还长,还有人愿意用一匹绢布换一块皂呢!”
阿史那思摩沉吟片刻,将弯刀归鞘,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厅内回荡:“备笔墨,我要给可敦写密信。”
数日后,突厥王庭的可敦寝宫内,羊毛织就的挂毯上,银线绣成的狼图腾在炭火映照下闪着微光。可敦阿依古丽斜倚在铺着雪豹皮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中原传来的玉如意,翠绿的玉质里沁着几丝红纹。她的发辫上缀着细碎的珍珠,随着头部的转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说那香皂能洗去百病?” 阿依古丽的声音像草原上的风,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跪在地上的信使将阿史那骨咄的描述又复述了一遍,连 “香气飘三里” 都没落下。
“回可敦,长安的唐人都这般说。” 信使低着头,不敢直视可敦的眼睛,“听说贵族女子用了这皂,肌肤能像羊奶一样光滑。”
阿依古丽眼中闪过一丝向往,指尖划过玉如意上的纹路:“中原的匠人确实有巧思,一块石头能雕成花,一块油脂能做成香。” 她忽然坐直身体,珍珠发辫碰撞出清脆的响,“备十匹最好的汗血宝马,让巴图鲁带着去长安。告诉那些唐人,我要一百块最上等的香皂,花纹要用咱们突厥的狼纹,还要刻上我的名号,让草原上的所有部落都知道,我阿依古丽用的物件,比中原的皇后还要金贵!”
巴图鲁是可敦的亲信,听到命令后立刻去马厩挑选良马。那些战马个个膘肥体健,毛色如缎,跑起来四蹄生风,是突厥王庭的宝贝。巴图鲁亲自牵着马缰,带着五个随从,日夜兼程地往长安赶去,马蹄踏过戈壁滩的碎石,溅起一路烟尘。
消息传到香露坊时,武媚娘正在窗前修剪一株西域传来的郁金香。她穿着一身藕荷色宫装,袖口绣着缠枝葡萄纹,金剪子在指尖灵活地转动,将枯黄的花叶剪下。听到侍女的禀报,她剪掉最后一片枯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突厥可敦倒是消息灵通。”
李杰刚从工坊过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皂香,闻言皱起眉头:“狼纹是突厥的圣物,他们视狼为图腾,咱们直接用在香皂上,怕是会引起非议。”
“非议?” 武媚娘将金剪子放在描金托盘里,转身走到妆台前,拿起那枚刻着 “媚” 字的玉印,“李大人忘了,当年张骞通西域,带回来的可不只是葡萄苜蓿。一块香皂若能让西域诸国知晓大唐工艺,比派十队使者都管用。”
她用锦帕擦了擦玉印上的指纹,忽然凑近李杰:“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总得留个心眼。你想加什么印记?”
李杰看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一个让他们既看不见,又忘不了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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