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姜芽垂下眼睫,手指不自觉绞着衣角,脸上泛起为难的红。
她偷瞄了眼寒玖曦,又飞快低下头——这别墅里就寒玖曦一个年轻姑娘。
她爸和李伯毕竟是外男,真住进主楼里,总觉得碍着规矩。
可看寒玖曦这反应,显然是真动了气,这可怎么办。
她小不懂这些,难道她们也要…这要是被寒家人知道。
会不会觉得她们组团欺负她,这……
李萍站在一旁,脸上也露出局促。
她张了张嘴想替姜芽辩解,却被寒玖曦看过来的眼神儿镇住。
这可不是她和姜芽提出来的,是她爸妈和姜芽爸妈来了,在了解了情况之后决定的。
寒玖曦看向她们两个,指向别墅西侧:“那边不是有个独立的门吗?
我没记错的话,挨着厨房那边还有几间房,除了一间杂物间,其它都空着。
让姜叔姜婶儿和李叔李婶儿住西边,你和李萍,还有谢姐、李姐住东边。”
李萍抬头看向寒玖曦,眼里带着点急:“可是,我爸他……”
她想说父亲性子执拗,总觉得跟雇主住得太近不合规矩,话没说完却被寒玖曦抬手止住。
寒玖曦指着身后的别墅,声音清亮:“这栋别墅连地下室算上,上下五层。
我住在三楼,中间还隔着整整一层楼呢。
这里除了我,你们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分得这么生分?”
她扫过在场的四位长辈,和有些恍惚的谢豌豆与李香。
目光最终落回李萍和姜芽脸上,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我知道你们是顾虑我。
可这正是我要请你们家人来的原因,我本以为你们俩明白我的用意,现在看来……”
李萍父母和姜芽父母站在原地,脸上都带着些不自在。
李父攥着手里的旧帽子,指节泛白——刚才还在琢磨活计够不够。
此刻听寒玖曦这话,竟像是把整个家都托付了过来,他心里又热又慌。
难怪先前母亲听见他说,这次是要去海城寒家做事。
她连犹豫都没有就应下了,还主动揽下了他家里的活计。
边帮他们夫妻收拾东西,边念叨着说她自己小时候曾见过一次寒家老太爷。
寒家人性子和善得很,既不仗势欺人,待家里的下人也宽厚。
那个时候各地闹饥荒,寒家特意派出船出海打鱼分给那些百姓……
原来,这就是母亲常挂在嘴边的“底蕴”吗?
姜母悄悄拉了拉神游天外的丈夫,眼里藏着惊讶。
原以为女儿喊他们来,就是帮着干活的,哪想到雇主竟这样信任?
谢豌豆和李香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掩不住的震惊。
她们都是离过婚的人,无论去哪家帮工,言行举止都带着刻意的小心翼翼。
尤其是面对刚新婚的人家,更是能避就避,从不敢主动出头惹人忌讳。
可现在……
谢豌豆握着的手紧了紧,看来雇主真的没把她们的过往当回事?
李香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眼神里又惊又疑,嘴型无声地问:“我们这是也留下来了?”
两人站在原地又惊又喜,她们早已习惯了看人脸色、缩着身子做事。
从未想过有一天,还有这等好事儿轮到她们头上。
寒玖曦没理会他们几人的神色,只盯着李萍和姜芽:“我就是要让你们明白我的用意。
这马上要入冬了,那车库怎么住人?”
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些,“你们俩听着,我不可能长期住在这里。
我要是离开,你们难道不跟着走?到时候这院子交给谁?”
姜芽的脸唰地白了,手指绞得更紧——她从没往这层想过。
只觉得能跟着寒玖曦做事已是幸运,哪敢琢磨“托付”二字?
李萍也怔在原地,眼里闪过慌乱,又慢慢浮起一丝明悟,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开的工钱拿着心里不落忍?”
寒玖曦看穿了她们的心思,语气里带了点无奈,“错了。
我给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有道理,你们俩仔细想想。
将来我们三个走了,这个家,我是交给你们父母放心,还是交给外人放心?”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四位长辈脸上的局促渐渐变成了郑重。
李母悄悄抹了把眼角,心里又酸又暖——活了大半辈子,哪被人这样信任过?
姜父挺直了些腰板,看向寒玖曦的目光里多了层敬意。
李萍和姜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定。
原来这份工作,从来不止是“干活挣钱”那么简单。
谢豌豆和李香听到这话心里也激动起来,心里也悄悄决定了各自的心。
本来她们两个来这里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好了。
只要她们安分守己,这个工作就会一直干下去。
“好了,你们自己从新安排,晚饭做好了去三楼喊我。”
寒玖曦说完又想起什么,看向姜芽,“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你们当餐厅。”
姜芽眼睛微红:“好,我们这就去办。”
看着寒玖曦走进屋,姜芽强撑的那口气终于泄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她转头看向父亲和李伯,声音带着哭腔,却又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这下……这下好了。”
姜父望着小女儿泛红的眼眶,心里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命吧。大女儿上学时,他们夫妻俩咬咬牙还能供她读完大学;
可轮到小女儿,等她念到初中,家里就渐渐吃力了。
好在那时学校有了贫困生助学金…这孩子又被好心人挑中,才算没断了学业。
这些年,这个女儿不光靠着贵人帮扶,还总趁空打工,挣钱帮衬家里养弟弟。
他们老两口看着心疼,却也实在没别的法子。
前阵子女儿在医院实习时,夫妻俩整日掐着点祈祷,就盼着她能顺利留下,谋个安稳前程。
谁承想,这孩子竟又遇上寒家这样的贵人,现在连带着他们老两口也被接了过来。
一个月六千块,还是净落的呀!
姜父越想心里越热,这得是积了多大的福分,才能摊上这样的好事啊。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腿,过去的几十年里,总觉得这条不方便的腿是家里的累赘。
父母那样对他,他也从未怨恨过,只恨自己没有本事。
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夫妇操持,三个孩子孝顺又懂事,小小年纪都不用他们操心。
可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个完全没用的废人了。
妻子回头看他,眼里亮闪闪的,脸上的笑是他从未见过的。
心里头那点因残疾而起的自卑,好像正被这日子里的暖意一点点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