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内，蔚蓝晶石的柔和光芒映照着林枫惨败如纸的脸。他盘膝坐地，呼吸艰难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牵扯着体内无数看不见的裂痕，那口颜色发暗、带有腐蚀性的鲜血在地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长老那只枯瘦但有力的手依旧按在他的额头，晶体木杖顶端散发出的温和生命能量如同涓涓细流，缓慢而坚定地滋养着他近乎崩溃的身体，勉强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但这股外来的能量，似乎无法真正触及他基因深处那被引爆的、混乱的根源。
苏清影紧张地操作着几乎耗尽的终端，扫描着林枫的生命体征，屏幕上显示的数据让她心惊肉跳：“基因序列出现大面积不稳定波动！细胞活性异常增高却又伴随大量坏死…能量冲突在微观层面持续破坏！必须尽快进行基因层面的干预和稳定，否则…”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力量消退都是小事，根基尽毁、甚至基因链彻底崩溃而亡都有可能。
赵擎天拳头紧握，看着林枫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沉默而警惕的部落战士，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科技武器在这种层面的伤害面前毫无用处。
林枫紧闭双眼，全部意志都用于内视和对抗体内的混乱。他能“看”到，在那狂暴能量强行冲击下，基因序列中某个原本就脆弱、被爷爷称为“祖上遗留的隐患”的区域，如同堤坝决口般崩溃了。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某种疯狂掠夺特性的异种能量从中弥漫开来，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与他自身的气血、甚至与那圆盘和晶石的能量都格格不入，如同一种恶毒的“诅咒”。
这或许就是林家功法某些地方格外凶险的真正原因？他们的血脉中，早已埋藏着不定时的炸弹？
长老缓缓收回了手，看着林枫，古老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遗憾，也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他再次开口，声音苍老而缓慢，这一次，或许是林枫处于生死边缘，意念与外界能量高度交互，他竟然能模糊地理解更多：
“…古老的血液…蕴含着力量，也背负着枷锁…”
“…外来者的‘恩赐’…并非毫无代价…”
“…‘源’的力量可以滋养，却难以治愈根源…”
“…你需要…找到‘平衡’…或者…‘净化’…”
平衡？净化？
林枫艰难地咀嚼着这两个词。平衡什么？如何净化？这模糊的指引如同雾里看花。
就在这时，那名引他们来的、手持黑曜石战斧的年轻战士快步走进石窟，对着长老急促地说了几句话，语气凝重，同时指了指外面天空的方向。
长老的脸色微微一变。
赵擎天的战术终端也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警报声！他立刻查看，脸色瞬间难看至极：“有高速飞行器正在接近！高度很低，信号特征…不属于任何已知国家或组织！是‘清洁工’？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石窟内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林枫猛地睁开眼睛。是了！圆盘！那个圆盘之前试图连接安全屋网络，虽然被苏清影及时切断，但很可能还是被追踪到了大致的信号源方向！对方之前用了“净化”手段失败，现在派来了更直接的力量！
“不能连累他们！”林枫挣扎着想站起来，却一阵踉跄。
长老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他目光扫过林枫胸口的圆盘，又看向中央的蔚蓝晶石，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用木杖指向石窟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并非普通泉水，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浓郁的乳白色，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生命气息。
他又指了指林枫，做了一个“浸泡”的手势。
“‘生命之泉’…”长老的声音在林枫意识中响起，“…短暂稳定…无法根治…隐藏气息…”
这乳白色的潭水，似乎是晶石能量高度凝聚的液态产物，或许能暂时压制他的伤势，并屏蔽圆盘的能量信号？
“你们…快走…”林枫看向赵擎天和苏清影，声音嘶哑，“他们的目标是我和圆盘…”
“放屁！”赵擎天低吼一声，“老子从来没丢下战友的习惯！”他快速检查了一下武器，“弹药不多了，但够啃下他们几块肉！苏博士，你带林枫和那女人进去！我们守住洞口！”
那名轻伤的“磐石”队员也红着眼睛站到了赵擎天身边，尽管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无比坚定。
苏清影看着林枫，又看了看外面，咬了咬牙：“一定有办法…长老！”她看向长老，用尽可能简单的手势和词语表达，“敌人…强大…飞行器…如何应对？”
长老沉默了一下，回头看向聚集到石窟入口的部落战士们。他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赴死般的平静和决绝。他们举起了手中的黑曜石长矛、木弓、骨制武器…这些看似原始的装备，在晶石光芒照耀下，似乎隐隐流动着微弱的能量光泽。
长老缓缓举起晶体木杖，用古老的语言低沉地吟唱起来。随着他的吟唱，中央的蔚蓝晶石光芒大盛，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蔚蓝色能量流如同受到指引般，汇入石窟壁上的那些古老壁画之中。
嗡——！
整个石窟，乃至整个山谷，仿佛被唤醒了一般！一层淡淡的、半透明的能量光罩如同倒扣的碗，瞬间笼罩了整个部落上空！光罩上流动着与壁画类似的复杂符文！
与此同时，部落战士们手中的武器上的能量光泽也明显亮了起来！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原始部落！他们世代守护着这晶石，也掌握着运用其能量的古老方法！这能量罩或许无法完全抵挡高科技飞行器的狂轰滥炸，但绝对能造成麻烦，为林枫争取时间！
“快！”赵擎天推了林枫一把。
林枫不再犹豫，在苏清影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向那个乳白色的水潭。玛雅也被另一名部落妇女拉着跟了过去。
林枫踏入潭水，瞬间，一股清凉却蕴含着庞大生命能量的水流包裹了他。剧烈的痛苦顿时减轻了大半，体内那肆虐的死寂能量似乎被暂时压制和安抚了，胸口圆盘的波动也奇迹般地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
但这只是表象。他能感觉到，基因层面的崩溃只是被强行延缓，并未停止。那“古血之咒”如同潜伏的毒蛇，仍在深处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了刺耳的呼啸声！
透过石窟入口和半透明的能量光罩，可以看到三架造型奇特、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菱形飞行器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山谷上空！它们悬停着，底部探出扫描装置，冰冷的蓝光扫过下方的部落和能量光罩。
“发现目标能量残留…信号微弱…确认下方存在高价值异常能量源及生命体…执行清除与回收程序。”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人工智能合成音从飞行器中传出，回荡在山谷中。
下一秒，飞行器底部打开，露出黑洞洞的枪口——不是导弹，而是某种脉冲能量炮口！
咻！咻！咻！
数道炽白色的高能粒子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劈向下方的能量光罩！
光罩剧烈震荡起来，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山谷！
部落战士们发出了怒吼，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那些被晶石能量强化的黑曜石长矛和骨箭，竟然化作一道道蓝色的流光，逆空而上，射向那些飞行器！
轰！轰！
几支长矛精准地击中了飞行器的能量护盾，爆开一团团蓝色的能量涟漪，竟然让飞行器微微晃动了一下！这些原始武器的威力，远超想象！
但差距依然是巨大的。飞行器的粒子炮持续轰击，能量光罩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显然无法支撑太久。
赵擎天和那名“磐石”队员也依托石窟入口的地形，用脉冲步枪对着飞行器疯狂射击，但效果甚微。
“不行！挡不住！”赵擎天吼道，“林枫，好了没有！”
林枫浸泡在乳白色的潭水中，感受着暂时稳定的身体和被迫沉寂的圆盘，大脑飞速运转。逃跑？能逃到哪里？留下？只会让这个古老的部落为自己陪葬！
必须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石窟中央那块巨大的蔚蓝晶石，又看向壁面上那些描绘着星舰、战争、以及…某种能量汇聚装置的壁画！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诞生。
圆盘是“碎片”，晶石是“源”。圆盘内部蕴含着庞大的、他无法解读的数据和能量…如果…如果能借助这块“源”的力量，哪怕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强行驱动圆盘，释放出一点点它记录的东西…比如…那种毁灭性的“净化光束”的能量结构？哪怕只是一个模拟信号，一个虚假的能量特征…
能不能吓退它们？或者…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这是在玩火！甚至可能引爆整块晶石！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
“苏研究员！”林枫对着潭边的苏清影喊道，“终端！记录圆盘之前能量爆发的所有数据！尤其是攻击模式的特征频率！把它传输给我！”
苏清影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脸色煞白：“你疯了！那会彻底摧毁你！”
“快！”林枫吼道，眼神决绝。
苏清影咬着牙，手指颤抖着操作终端，将之前记录下的、圆盘被激活攻击时的恐怖能量特征数据提取出来。
林枫则闭上眼睛，意念沉入胸口那沉寂的圆盘，同时，全力沟通身下的乳白潭水和整个石窟的晶石能量！他不再试图压制伤势，而是孤注一掷，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晶石灌输而来的浩瀚生命力，以及那蠢蠢欲动的“古血之咒”的死寂能量，全部强行灌注到圆盘之中！
他要以自身为熔炉，以古血为引，以晶石为柴，点燃这枚危险的“碎片”！
“呃啊啊啊——！”难以想象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基因崩溃的速度骤然加快！但他不管不顾！
圆盘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但这一次，光芒不再稳定，而是扭曲、狂暴，仿佛随时会爆炸！
苏清影将数据流精准导入！
林枫咆哮着，按照数据流中的特征，疯狂地模拟、放大、输出！
一道扭曲、不稳定、却散发着与之前“净化光束”极其相似的恐怖能量波动的幽蓝光柱，猛地从圆盘中射出，并非射向天空的飞行器，而是直直轰击在石窟中央的蔚蓝晶石之上！
如同火星溅入了油库！
整个晶石猛地一震！内部流淌的能量瞬间沸腾！一道远比之前部落能量罩强大百倍、千倍的蔚蓝光柱，混合着林枫输出的幽蓝模拟信号，如同苏醒的巨龙，冲天而起！瞬间冲破了摇摇欲坠的部落能量罩！
那股能量波动之强，之恐怖，甚至让整个山谷的地面都震动起来！
天空中，那三架飞行器的扫描系统瞬间爆发出刺耳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黄昏’级能量特征！”
“能量读数超出阈值！疑似‘主宰’协议激活！”
“任务风险评估无限大！中止清除程序！立即撤离！立即撤离！”
三架飞行器没有任何犹豫，仿佛遇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物，瞬间转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山谷，消失在云层之中。
危机…暂时解除了。
蔚蓝光柱缓缓消散，晶石恢复了平静，只是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
林枫噗通一声瘫软在潭水中，气息微弱到了极点，鲜血再次从七窍中渗出，意识陷入彻底的黑暗。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长老那无比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神，以及苏清影和赵擎天冲过来的焦急面容。
他赌赢了。
但也可能…输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