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父亲亲卫队队长的名字。
盒子里这一堆,是当年沈家所有核心护卫的身份牌。
它们本该和尸骨一起,被埋在那场冲天的大火里。
现在,被冲洗干净,整整齐齐地,躺在这个价值十亿的盒子里。
像一具具被陈列的骸骨。
沈妄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仇恨?痛苦?都没有。
他的主人用十个亿,买回了他这条狗的过去,再亲手交还。
目的只是让他看清,他的一切,包括记忆,都属于谁。
沈妄伸出手,准备合上盒盖。
“嗡——”
厚重的隔音门,无声地滑开,沈妄的手停在半空。
他没有回头,身体却在一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微微侧身,挡在了秦彻和门口之间。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一套裁剪得体的老式管家服,背脊挺得像一杆标尺。
他走路没有声音,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计算好的。
男人无视了挡路的沈妄,径直走向秦彻,在三步之外停下。
他弯下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动作标准,无可挑剔。
“秦先生。”吐字清晰,不带任何情绪。
秦彻斜靠在吧台边,晃着手里的威士忌,没说话。
“钟伯。”
秦彻叫他。
“家主有令。”
钟伯直起身,双手从怀中捧出一个更小的黑檀木丝绒盒。
他将盒子举过头顶,姿态谦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今夜之事,到此为止。”
秦彻的视线从酒杯移开,落在钟伯脸上。
“秦博渊,是傲慢的人?”
钟伯垂着头。
“秦博渊先生,是家主重要的合作伙伴。
“所以,他不能死在京城。”
“至少,不能死在您手上。”
秦彻没说话了。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钟伯保持着高举盒子的姿态,一动不动。
“家主说,您是京城的新皇,新皇登基,当有贺礼。”
“这枚黑金信羽,是家主赠予您的礼物。”
“它代表傲慢的意志。”
“在京城,持有信羽,您便可以要求七宗罪联盟中的任何一个家族,为您做一件事。”
钟伯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不包括伤害秦博渊先生。”
秦彻终于有了动作。
他放下酒杯,杯底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秦彻走上前,没有去接那个盒子,而是伸出两根手指,将盒盖掀开。
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羽毛。
那不是真的羽毛。
是某种不知名的金属,通体哑光,吞噬了所有落在它上面的光线。
“贺礼我收下了。”
秦彻说。
“秦博渊,我也可以暂时不动他。”
钟伯的姿态没有丝毫变化,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但是。”
秦彻话锋一转。
“谁给你的胆子,不经通报,就直接走进我的房间?”
钟伯垂下的手,几不可察地收了一下。
他很快恢复了镇定。
“家主的意志,高于一切规则。”
“是吗?”
秦彻拿起那枚金属羽毛,在指间漫不经心地转动着。
冰冷的金属边缘,一下下刮过他的指腹。
“那我今天,也立一个我的规矩。”
他抬起脸,看着钟伯。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不用走了。”
“把你的舌头,和这枚羽毛,一起留在这里。”
几滴汗珠,从钟伯的额角渗出,滑过他布满皱纹的太阳穴。
他再次深深鞠躬。
“是,我记下了。”
说完,他转身,用和来时一样精准的步伐,一步步退出房间。
厚重的门,再次合拢。
秦彻随手将那枚黑色的金属羽毛扔在桌上。
那东西落在昂贵的丝绒桌布上,悄无声息。
他重新走回沈妄身边。
“把盒子盖上。”
“是。”
沈妄合上了那个装满了他过去的黑檀木盒。
秦彻牵起连接着两人的铂金锁链。
“走吧。”
“我们回家。”
……
与此同时,庄园的另一处休息室。
“砰!”
水晶高脚杯在墙上撞得粉碎,暗红的酒液蜿蜒流下。
叶莺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李瑞那个蠢货被人废了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秦彻身边那条疯狗干的,李家连个屁都不敢放。
她好不容易布下的一颗棋子,就这么废了。
“废物!”
“叮铃铃——”
私人加密手机的铃声突兀地响起。
叶莺的脚步停下。
她看到来电显示,身体猛地一僵。
屏幕上,只有两个字。
“傲慢”。
她做了个深呼吸,这才划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出声,只有一片安静。
叶莺却不敢挂断,她握着手机,恭敬地等待着。
十几秒后,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
“叶莺。”
“家主。”叶莺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今晚,玩得很开心。”
陈述句,不是问句。
叶莺的后背渗出冷汗。
“是我的错,我不该擅自挑动秦彻和旧势力的关系。”
“不。”
电话那头否定了她。
“你错在,把事情闹得太大,让我不得不亲自出面,去敲打那头刚成年的狮子。”
“家主,我……”
“秦彻是把好刀,但他太锋利了,需要磨一磨,但这个磨刀石,不该是你。”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下,变得严厉。
“你,还不够资格。”
这句话,比直接打她一巴掌,更让她难堪。
“记住你的身份。”
“你是嫉妒。”
“你的任务,是让他身边的人,开始嫉妒他,背叛他。而不是让你自己,成为一个跳梁小丑,站在他对面,被他当众羞辱。”
“……我明白了,家主。”
“秦博渊那边,你安抚一下,告诉他,他还死不了。”
“是。”
“还有。”
电话那头笑了笑。
“沈家那只小狼狗,很有趣。”
叶莺没敢接话。
“一个完美的工具,是不会有过去的。秦彻太大意了,他竟然把那些承载着过去的‘垃圾’,又重新捡回来,交到工具手上。”
“工具,一旦有了思想,就不再是工具了。”
“你想想办法,让他把过去,记得再清楚一点。”
电话,挂断了。
叶莺握着手机,在房间中央站了很久。
刚才的屈辱和不甘,被一股新的,更加阴冷的兴奋所取代。
家主的意思很明白。
秦彻,可以动。
沈妄,也可以动。
只要,用一种更聪明,更隐秘的方式。
她走到窗边,看着秦彻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出庄园,汇入夜色。
她拿起另一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是我。”
“帮我查一个人。”
“沈卫。”
“对,沈家的那个沈,护卫的卫。”
“我要知道,他有没有后人,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她停顿了一下,对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一字一句。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能证明他死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