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木连忙拱手,面露难色:“回大人,曾师爷的想法是好的。可如今府库银钱,维持日常开销、官吏俸禄、以及必要的修缮已捉襟见肘,若要启动如此巨大的工程,恐怕……除非加征赋税,否则绝无可能。而加税……牵涉甚广,恐引民怨,还需慎重。”
唐文叹了口气,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看向曾祥:“先生也听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曾祥却似乎早有准备,他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大人,欧阳主薄所虑甚是。正因府库银钱不足,我们才更要与那周才合作。他手握水泥这等神物,本身又有雄厚的财力(至少明面上看是如此)。我们何不与他商议,由官府出面规划、协调,甚至以未来若干年的道路通行便利或部分商税优惠作为条件,换取他以成本价,乃至更优惠的价格供应水泥,并负责技术指导?甚至,可以允许他成立专门的‘修路作坊’,承接官府的工程,我们按进度拨款,岂非两全其美?”
他眼中闪着精明的光:“如此一来,府库压力大减,政绩可期。而那周才,能借此机会将其水泥推广至全州,亦是巨大的商业成功,他定然乐意。此乃合则两利之事!”
唐文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抚掌笑道:“妙啊!曾先生此计甚妙!既解决了银钱难题,又促成了好事,还能借此将周才更深地绑在官府的船上,让他更加‘安分’!好,好!”
他当即拍板:“欧阳主薄,就由你负责,明日便以本官的名义,向华夏商会递上拜帖,本官要亲自与周会长,好好商议这‘利州利民’的修路大计!”
“下官遵命!”欧阳木躬身领命,心中也开始盘算起如何与周才洽谈细节。
翌日。
华夏商会那间融合了古朴与新颖的会客厅内,香茗氤氲,气氛融洽。
唐文与周才分宾主落座,欧阳木与曾祥陪坐一侧,廖九则侍立在周才身后。
寒暄过后,唐文便开门见山,将希望借助商会之力,铺设豪州城内及周边要道,以利民生、以彰政绩的打算和盘托出,自然也提及了府库银钱紧张的难处。
周才静静听完,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并未立刻表态。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唐文那隐含期待的脸,以及欧阳木、曾祥二人略显紧张的神情,这才缓缓开口:“唐大人心系民生,欲兴修道路,此乃豪州百姓之福,周某钦佩之至。”
他先是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微转,“大人所虑之银钱问题,确是实情。如此浩大工程,若全由府库承担,压力巨大。不过,周某倒有一法,或可解此困局,更能将此善举,化为一场汇聚全城之力的美谈。”
“哦?周会长有何良策,快快请讲!”唐文身体微微前倾,显得极感兴趣。
周才微微一笑,从容道:“此法说来也简单。可由官府牵头,我华夏商会作为主要承办方与技术支撑,联合发起一场 ‘铺路捐款’ 活动。”
“铺路捐款?”唐文与欧阳木等人对视一眼,面露疑惑。这年代虽有乡绅捐资修桥补路的传统,但如此大规模、官方组织的“捐款”尚属首次。
“正是。”周才解释道,“大人可发布告示,言明为整饬道路、便利通行,特设此捐。凡我豪州境内商贾、乡绅、百姓,皆可量力而行,自愿捐资。所筹银钱,专项用于采购水泥、雇佣人工,铺设道路。”
他顿了顿,观察着唐文的神色,抛出了最具诱惑力的部分:“而为彰善举,激励后人,可在新路贯通之处,择一显要位置,立一功德碑!”
“功德碑?”唐文眼睛一亮。
“不错!”周才颔首,“此碑以优质石料雕琢,正面镌刻大人您倡修道路、惠泽乡里的功绩与题词。背面及两侧,则按捐款数额多寡,依次铭刻所有捐款者的姓名与籍贯,以为永久纪念,流芳百世!”
他描绘着蓝图,语气带着煽动性:“唐大人请想,豪州富庶,商贾云集,乡绅众多,谁人不爱这身后清名?若能在这利在千秋的功德碑上留下姓名,供往来行人瞻仰称颂,其价值,岂是区区银钱所能衡量?届时,为争这碑上靠前之位,只怕捐款者会趋之若鹜!如此,修路之资,何愁不聚?”
这番话,如同在唐文心中点燃了一团火!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巍峨的功德碑矗立道旁,自己的名字高居首位,受万民敬仰,政绩斐然!而筹集资金的难题,竟以如此巧妙的方式迎刃而解,简直是一举多得!
“妙!妙极!”唐文忍不住抚掌赞叹,脸上满是兴奋的红光,“周会长此计,真乃公私两便,深得民心!既能解府库之困,又能聚沙成塔,更能激励善行,彰显教化!好一个‘铺路捐款’,好一座‘功德碑’!”
师爷曾祥也是连连点头,看向周才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佩服:“周会长洞悉人心,匠心独运。以此法行事,非但无人抱怨,反而人人争先,唯恐落后。大人,此计可行!”
欧阳木也补充道:“下官可立即着手拟定捐款细则与功德碑铭刻章程,确保公正公开,有序进行。”
唐文心情大悦,看向周才的目光愈发和善:“周会长真乃本官的福星!此事,就按会长所言办理!官府这边,由欧阳主薄全力配合,一应告示、章程、选址立碑等事,皆由府衙出面。至于水泥供应、技术指导、乃至具体施工,就全权拜托周会长了!价格方面……”
周才适时接口,姿态谦和:“大人放心,为官民造福,我商会义不容辞。水泥可按成本价供应,施工亦只收取基本人工与管理费用,绝不敢在此等善事上牟取暴利。只愿我豪州道路通达,商贸繁盛,便是我商会最大的心愿了。”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表明了支持态度,又隐晦地点明了自己并非无偿奉献,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好!周会长高义!”唐文此刻看周才无比顺眼,心中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那此事便如此定下!本官即刻回衙安排,尽快将告示发布出去!”
双方相谈甚欢,约定细节由下面的人具体对接后,唐文便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送走唐文一行人,周才站在城堡高处,望着远方豪州城的轮廓,嘴角泛起一丝深邃的笑意。
“铺路捐款……功德碑……”他低声自语,“唐文得了政绩和清名,豪州得了便利,而我……得了市场、名声,以及将水泥彻底推广开的契机,更将‘周才’与‘华夏商会’的名字,以一种正面、光辉的形象,深深植入这豪州每一寸土地,乃至每一位百姓的心中。”
这看似让利的合作,实则是他布局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当豪州的道路网络被水泥彻底改造,当“华夏商会”的名字随着功德碑传扬四方,他在此地的根基,将再也无人能够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