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凌晨3点17分。
地下300米的秘密实验室内，警报灯将整个空间染成刺目的红色。苏晚猛地睁开眼睛，银灰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她的第一感觉是冷——刺骨的、仿佛连血液都能冻结的寒冷。第二感觉是疼痛，从后脑芯片处辐射开来的尖锐刺痛，如同有人正用冰锥缓慢地凿开她的颅骨。
\"生命体征稳定，神经连接正常。欢迎回来，苏小姐。\"
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头顶传来。苏晚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天花板上悬挂着的机械臂正缓缓收回，针状的神经接口从她太阳穴两侧的接入点退出，带出几滴细小的血珠。
她躺在一个类似核磁共振仪的圆柱形装置内，身上连接着数十条数据线，皮肤上贴满了传感器。胸口的源石位置被一个金属环固定着，环内嵌着六根细如发丝的探针，直接刺入她的心脏周围组织。每一次心跳都会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比这更令人不安的是——源石的跳动频率明显减慢了，而且光芒也从幽蓝变成了暗紫色。
\"记忆提取完成度92.7%，缺失部分主要为情感模块和近期事件。\"电子音继续汇报，\"正在生成模拟人格备份，预计需要37分钟。\"
记忆提取？人格备份？
苏晚的呼吸陡然急促。她试图抬起手臂扯掉那些传感器，却发现自己的肌肉根本不听使唤。一种诡异的麻木感从脊髓向四肢蔓延，就像身体已经不属于她。
\"肌肉松弛剂效果将在2分14秒后消退。\"电子音似乎能读取她的思想，\"出于安全考虑，建议您保持冷静。情绪波动会加速芯片侵蚀。\"
苏晚强迫自己深呼吸，银灰色的瞳孔在眼眶中剧烈颤动。破碎的记忆碎片开始在她脑海中重组：香港的暴雨...别墅里的手术...傅司寒的蓝血...那道光柱...然后是一片空白，直到在这个实验室醒来。
\"傅司寒在哪？\"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应。实验室里只有机器运转的嗡鸣和警报灯闪烁的\"滴滴\"声。苏晚转动眼球，试图从有限的角度获取更多信息。她所在的装置似乎是某种神经接口舱，周围环绕着全息投影屏，上面跳动着复杂的脑波图谱和dNA螺旋模型。其中一个屏幕上显示着两颗心脏的三维图像——一颗布满银色纹路，嵌着紫色源石；另一颗则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蓝色晶体结构。
那个晶体心脏的图像旁标注着一行小字：样本FSh-47，同步率99.8%。
FSh-47。傅司寒-47。
某种可怕的领悟如同冰水浇在苏晚脊背上。47，正是傅司寒声称自己重生过的次数。这不是普通的实验，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备份。
\"警告：心率异常升高，原石活性增强。\"电子音突然变得急促，\"启动二级抑制程序。\"
装置内部突然喷出冰凉的雾气，苏晚感到胸口源石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痛！那六根探针开始释放某种电流，强行压制源石的活性。她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点，呼吸变得困难，但思维却异常清晰——这间实验室，这个神经提取程序，甚至她现在的处境，都是傅司寒计划好的。那个疯子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肌肉松弛剂的效果正在消退。苏晚的指尖最先恢复知觉，然后是脚趾。她耐心地等待着，像一只蛰伏的猎豹。当手臂终于能微微移动时，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摸向自己的后颈——果然，那里有一个微小的凸起，不是芯片，而是一个陌生的植入物，大约纽扣大小。
\"请不要触碰神经连接器。\"电子音警告道，\"那是您与备份系统唯一的物理连接。\"
苏晚当然不会听话。她用尽刚刚恢复的力气，指甲狠狠抠进后颈的皮肤，直到触碰到那个金属物体。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的手指没有停，继续用力，直到——
滋啦！
一阵电流般的刺痛从后颈窜遍全身！所有的显示屏同时闪烁，电子音发出扭曲的杂音。在那一瞬间的混乱中，苏晚感到某种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一个巨大的蓝色星球悬浮在太空中，表面没有海洋，只有无尽的晶体森林。
——无数蛇形飞船从星球表面升起，组成复杂的几何图案。
——一个人类女性站在月球表面，手中捧着发光的源石，身后是...傅司寒？不，是长得像傅司寒的什么人，但眼睛是完全的蓝色，没有瞳孔...
幻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实验室主控系统的尖锐警报：\"警告！神经连接中断！记忆污染风险激增！启动紧急协议！\"
束缚苏晚的装置突然弹开，所有数据线自动断开。她狼狈地滚落到金属地板上，胸口源石的探针被强行拔出，带出几缕蓝色的血丝。实验室的自动防御系统启动了，天花板上伸出数个激光发射器，红点在她身上游走。
苏晚没有犹豫。她抓起地上的一段数据线，猛地掷向最近的警报灯！电线精准地击中目标，灯泡爆裂的瞬间，她借着一闪而逝的黑暗，猫腰冲向实验室角落的控制台。
激光束在她身后留下焦黑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苏晚扑到控制台前，手指飞快地划过触控屏。屏幕亮起，要求输入12位密码。
她下意识地输入了傅司寒的生日——权限被拒。
然后是自己的生日——再次被拒。
第三次，她输入了\"弑神者\"的英文拼写——GodSLAYER。
屏幕闪烁了一下，变成了绿色。整个实验室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激光发射器缩回了天花板。一行文字出现在主屏幕上：
欢迎回来，初代体。盗月计划已就绪。
苏晚的呼吸凝滞了。她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实验室的墙壁上贴满了月球地图和蛇形建筑的分析图。一个全息投影台上悬浮着精致的月球模型，上面标记着数十个红点，连起来正好是双蛇组织的标志。而在模型旁边，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签名——沈清婉，她母亲的笔迹。
\"播放'盗月计划'概要。\"苏晚命令道，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控制台发出柔和的嗡鸣声，全息投影变换成一个人类女性的形象——沈清婉，苏晚的母亲，穿着白色实验服，黑发整齐地挽在脑后，面容平静而坚定。这个影像明显是多年前录制的，但那双与苏晚如出一辙的银灰色眼睛仿佛能穿透时光。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计划进入了最终阶段。\"全息沈清婉说道，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盗月'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偷窃，而是对月球背面那个外星遗迹的...重新编程。\"
影像切换成月球背面的三维地图，一个巨大的蛇形建筑标记清晰可见。
\"二十年前，我们发现了它——一个休眠的外星文明信标。它向深空持续发送信号，等待母文明的回应。而源石...\"画面切换到一颗跳动的蓝色晶体，\"就是启动它的钥匙。\"
苏晚不自觉地按住自己胸口的源石，那里的皮肤下隐约透出暗紫色的光。
\"我们尝试过摧毁它，但失败了。\"沈清婉的影像继续说，\"于是我们制定了'盗月'——将计就计，利用源石反向入侵外星网络，修改它们的指令集。这需要两个关键要素：一个能与源石完美融合的宿主，和一个能够解读外星信号的媒介。\"
画面再次切换，显示出两个dNA螺旋模型。苏晚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个标记着她的名字，而另一个...是傅司寒的，但标注却是：样本FSh-原始。
\"傅司寒不是普通人类。\"沈清婉的声音变得凝重，\"他是'聆听者'计划的初代成功体，基因中融入了外星信使的片段。他的蓝血能够与源石产生共鸣，是连接人类意识与外星网络的桥梁。\"
苏晚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所以这就是真相？傅司寒从一开始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一个活体工具？
\"但我们都低估了外星科技的侵蚀性。\"沈清婉的影像露出痛苦的表情，\"傅司寒的基因开始不可控地变异，他的记忆被外星信号污染，产生了所谓的'重生记忆'。更糟的是，他体内发展出了独立意识，开始反抗控制。\"
影像闪烁了几下，显示出傅司寒的脑部扫描图。不同颜色的区域标记着\"原始人格\"、\"外星意识\"和\"47次重生记忆\"。
\"我们不得不在他体内植入抑制器，定期删除被污染的记忆。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同步率越来越高，最终...\"沈清婉停顿了一下，\"他逃走了，带走了最关键的研究数据。\"
全息投影变成了一个日期：2023年12月24日。圣诞夜。苏晚记得那一天——傅司寒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带着那纸荒诞的婚约和深不可测的眼神。
\"如果他找到了你，说明计划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沈清婉的影像直视前方，仿佛能看见未来的苏晚，\"外星母文明已经收到了信号，它们的舰队正在路上。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它们抵达前，执行'盗月'的最终阶段——\"
影像突然剧烈闪烁，沈清婉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源石必须...与蓝血完全融合...月球基地的中央控制室...改写核心指令...警告...傅司寒的同步率超过95%后...不再可信...\"
投影戛然而止，实验室重新陷入寂静。苏晚站在原地，胸口源石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一次微型爆炸，将新的信息碎片送入她的意识：
——傅司寒在别墅里给她注射蓝血，不是为了污染源石，而是为了完成融合。
——他被光柱带走不是意外，而是外星文明的回收程序。
——现在，他很可能已经完全同步，变成了\"它们\"的一部分。
而最讽刺的是，这一切都是她母亲二十年前就设计好的剧本。她和傅司寒，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苏晚突然笑了，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表面凹陷下去，指关节渗出蓝色的血珠。
\"调出当前月球基地状态。\"她命令道，声音冷静得可怕。
屏幕闪烁，显示出实时卫星图像。月球背面的蛇形建筑现在完全被蓝光笼罩，表面流动的能量纹路清晰可见。而在它旁边，一个更大的、刚刚抵达的蛇形飞船正在缓缓降落，规模是基地的十倍有余。
\"地外飞行器确认于6小时前抵达月球轨道。\"系统汇报道，\"能量读数与傅司寒先生的血样匹配度99.9%。\"
苏晚的瞳孔收缩。所以那艘船里，很可能就有被完全逮捕的傅司寒。或者说，曾经是傅司寒的某种存在。
\"显示'盗月计划'最终阶段详细流程。\"她继续下令。
屏幕切换成一连串复杂的方程式和基因图谱，核心要点很简单：携带完全融合的源石前往月球基地中央控制室，接入主系统，上传改写后的指令代码。而这段代码的关键，藏在苏晚和傅司寒的基因序列中，需要两人的生物样本同时激活。
\"运输工具？\"苏晚问道。
\"涅盘科技'盗火者'号航天飞机已就绪，位于樟宜机场S-17机库。\"系统回答，\"航行时间约9小时。\"
苏晚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源石的紫色光芒似乎比刚才更强烈了一些，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细微的电流感。傅司寒的血确实起了作用——不是污染源石，而是完成了某种...升级。
\"准备发射序列。\"她命令道，同时走向实验室角落的装备柜，\"我需要一套太空服和武器。\"
柜门滑开，露出里面陈列的精良装备。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件折叠整齐的银灰色作战服——与沈清婉印象中穿的一模一样。苏晚伸手触碰，布料自动展开，内衬上绣着一行小字：给我最爱的晚晚，生日快乐。2030.7.14
她的20岁生日。母亲遇害的前一天。
某种尖锐的情绪在胸腔炸开，但苏晚迅速将它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她利落地换上作战服，材质自动贴合身体曲线，重量轻得几乎感觉不到。装备柜里还有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枪身上刻着双蛇缠绕的图案——正是当年杀死母亲的凶器式样。
\"武器名称'蛇吻'，使用蓝血作为弹药。\"系统解释道，\"对外星构造体有特殊杀伤效果。\"
苏晚将枪别在腰间，感受着它的重量。最后一个装备是一副半透明的银色面具，戴上后会自动形成保护性面罩。面具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记住，你既是锁，也是钥匙。
\"倒计时开始。\"苏晚戴上面具，声音通过变声器变成了冰冷的电子音，\"启动'盗月计划'最终阶段。\"
当她走出实验室时，整个地下设施已经进入了紧急状态。自动防御系统全部下线，走廊的灯光为她指引通往地面的最快路径。电梯上升的30秒里，苏晚通过面具内置的显示器浏览着最新的全球新闻：
——全球范围内出现大规模电子设备异常，所有屏幕闪现未知符号。
——数百名\"聆听者\"同时陷入昏迷，脑部活动呈现高度同步。
——月球观测站报告\"蓝月现象\"，整个月球背面被不明光源照亮。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刚刚弹出的紧急新闻：香港维多利亚港上空出现巨大全息投影，一个酷似傅司寒的人形悬浮其中，向全人类播放着同一段信息：
\"我们来自织女星系m7文明集群。地球被标记为文明保护区第118号。根据《星际文明发展保护条例》，你们有72小时交出'弑神者'和源石。抵抗将导致保育资格取消。\"
画面上的\"傅司寒\"有着完全蓝色的眼睛和过于完美的五官，声音带着机械般的回声。但当他微微侧头时，苏晚还是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动作——傅司寒思考时总会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食指关节。
他还活着。至少有一部分还活着。
电梯门开启，外面是樟宜机场的私人机库。\"盗火者\"号航天飞机已经完成预热，流线型的机身反射着晨光。苏晚大步走向登机梯，胸口源石的跳动越来越有力，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苏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住脚步。艾伦——那个本该在香港就被废弃的AI经纪人——站在机库阴影处，电子眼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光。
\"傅先生留给您的...最后礼物。\"他递过一个金属箱，声音断断续续，\"他说...您会知道...怎么使用...\"
苏晚接过箱子，立刻感受到里面的低温。透过小窗，她看到三支装满蓝色液体的试管——傅司寒的原始蓝血样本，与她在别墅里用过的一模一样。
\"他还说了什么？\"苏晚问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嘶哑。
艾伦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突然切换成了傅司寒的声线：\"'晚晚，这次换你来找我了。'\"AI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记得带生日礼物。'\"
苏晚握紧了金属箱。7月14日，她的生日，也是整个\"盗月计划\"的最终时限。傅司寒早就计算好了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牺牲。
\"起飞。\"她头也不回地登上航天飞机，金属舱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当\"盗火者\"号冲破云层时，第一缕阳光正好穿透驾驶舱。苏晚看着逐渐变小的蓝色星球，胸口源石与那颗悬挂在天边的月球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在那里，有她必须面对的真相，必须完成的使命，和必须带回的人——无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