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纳哥海岸线的黎明泛着铁灰色的冷光。苏晚站在游艇甲板上，银瞳注视着远处逐渐亮起的天际线。肩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但每一次呼吸仍会牵动断裂的肋骨，带来尖锐的疼痛。她不在乎。疼痛是活着的证明，而过去二十四小时里，她见证了太多死亡。
金面给她的芯片插在游艇控制台的读卡器中，全息投影在面前展开，显示出一张错综复杂的全球地图。数百个红点分布在各大陆，每个都代表一个\"王蛇\"的休眠节点——政客、军官、科学家、企业家，甚至还有几位诺贝尔奖得主。最令人不安的是，其中三十七个红点已经变为灰色，标注着\"已激活\"。
\"美国副国家安全顾问、俄罗斯联邦生物研究所所长、欧盟医药管理局首席专家……\"苏晚轻声念出几个名字，银瞳微微收缩。如果这些人都已成为\"王蛇\"的宿主，那么全球权力中枢早已被渗透得千疮百孔。
芯片中还有一个加密文件，标记为\"收藏家的忏悔\"。解密后，一段全息录像自动播放——一个背对镜头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死了。我是双蛇之环的创始人之一，也是'王蛇'项目的首席设计师。二十年前，我们以为自己创造的是医学奇迹，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他艰难地转过身，露出那张被毁容的脸。即使布满疤痕，苏晚依然认出了他——理查德·韦斯特博士，母亲曾经的导师，号称\"基因治疗之父\"的诺贝尔奖得主。五年前官方报道中，他死于实验室爆炸。
\"沈清婉是对的。'王蛇'必须被控制，而不是释放。\"录像中的韦斯特痛苦地咳嗽着，\"但我明白得太晚了。最高议会已经被它控制，我的同事们一个个变成了傀儡。我不得不假死脱身，暗中收集这些情报。\"
他的眼睛直视镜头，里面是纯粹的恐惧和悔恨。
\"最可怕的是，'王蛇'已经进化出了自主意识。它不再满足于寄生，而是要创造一个新物种——以你的克隆体为蓝本的超级士兵。摩纳哥拍卖的'弑神者'只是原型，真正的生产基地在……\"
录像突然中断，最后几帧画面剧烈抖动，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坐标：北纬35°15'，东经24°28'。地中海上的某个小岛。
苏晚的银瞳微微闪烁。克里特岛附近，离摩纳哥不到一天的航程。这太巧合了，简直像是精心设计的诱饵。但除此之外，她别无线索。
游艇的自动驾驶系统已经设定好航线，预计十小时后抵达目的地。苏晚走进船舱，从医疗箱中取出最后一支银色血清。犹豫片刻后，她将其注入颈动脉。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血管中穿行。银光在皮肤下流淌，断裂的肋骨发出细微的咔响，开始自我修复。
副作用来得比前几次更猛烈。苏晚跪倒在地，银瞳中的光芒不受控制地暴涨，视野被染成一片刺目的白。在这片白热化的混沌中，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过——
母亲在实验室轻抚她的额头；外婆在院子里晾晒草药；傅司寒在雨夜为她挡下子弹；\"镜影\"在拍卖会上扭曲的笑容……
最强烈的是一段她从未见过的记忆：幼小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母亲含泪将注射器刺入她的颈动脉。\"活下去，晚晚。\"沈清婉的声音穿过时空，\"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白光渐渐消退，苏晚喘息着爬起，发现船舱的金属墙壁上布满了自己指甲抓出的痕迹。血清的改造越来越深入，每次使用都让她离\"人类\"更远一步。但为了对抗\"王蛇\"，她别无选择。
克里特岛在暮色中浮现，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根据坐标，目标地点是岛屿东侧的一个私人海湾，地图上标记为\"阿尔法生物研究站\"。苏晚关闭引擎，让游艇随波漂流到一处隐蔽的礁石后。
从海上看，研究站毫不起眼——几栋白色建筑，一个直升机停机坪，外围是高耸的电网。没有巡逻队，没有监控塔，甚至没有明显的安保措施。但苏晚的银瞳捕捉到了异常：整个基地笼罩在某种能量场中，空气微微扭曲，像高温下的沙漠蜃景。
\"光学迷彩。\"她冷声自语。真实的研究站规模可能比看上去大十倍。
夜幕完全降临后，苏晚潜入水中。海水冰冷刺骨，但对现在的她而言只是轻微的不适。银光在皮肤表面形成绝缘层，抵消了大部分热量流失。二十分钟后，她悄无声息地爬上岸，躲在一丛灌木后观察情况。
基地比想象的更加安静，只有主楼亮着几盏灯。奇怪的是，电网根本没有通电，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太过容易的渗透往往意味着陷阱，但苏晚别无选择。
主楼的门锁是生物识别的，但对她的银光毫无抵抗力。门滑开后，一条长长的走廊延伸向黑暗深处，墙壁上布满了与摩纳哥拍卖会场相同的生物组织管道，散发出幽绿微光。
苏晚的银瞳在黑暗中自动调节，将微光放大成清晰的视野。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安全门，标记着\"孵化区-绝对禁区\"。门旁的生物识别面板比外面的更加复杂，需要dNA、虹膜和神经模式三重认证。
就在她准备强行破解时，一阵轻微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安全门突然滑开，刺眼的白光倾泻而出。苏晚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脉冲手枪对准门口——
但走出来的不是守卫，而是一个小女孩。
她看上去不超过十岁，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黑色长发垂到腰间。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的脸——与苏晚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眼睛是正常的深褐色，没有银瞳的特征。
\"你终于来了。\"小女孩微笑着说，声音清脆如铃，\"妈妈说你一定会找到这里的。\"
苏晚的枪口纹丝不动，银瞳微微收缩。\"妈妈？\"
\"沈清婉博士。\"小女孩歪着头，表情天真得令人心碎，\"你不记得了吗？她经常提起你。说你是最特别的姐姐。\"
姐姐？这个克隆体竟然把她当作家人？苏晚的警惕丝毫未减。\"镜影\"也曾经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直到露出獠牙。
\"这里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孩子？\"她冷声问。
\"哦，很多很多。\"小女孩开心地拉起苏晚的手，完全无视那把对准自己的枪，\"来吧，我带你参观！妈妈说你来了就是回家，要好好招待你。\"
苏晚犹豫片刻，决定暂时配合。小女孩的手温暖而柔软，触感真实得可怕。如果这是演技，那未免太过完美。
安全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央是数十个排列成同心圆的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处于不同发育阶段的克隆体，从胚胎到青少年，全都长着苏晚的脸。舱体连接着错综复杂的管线，将一种银绿色的液体输送进去。
\"这是营养液。\"小女孩解释道，拉着苏晚走向中央控制台，\"妈妈说里面有你的一部分，所以我们才能这么强壮。\"
控制台的屏幕上显示着实时数据：当前存活克隆体数量247，成熟度从12%到99%不等。最令人不安的是最下方的一行红字：【最终激活程序准备就绪-等待指令输入】。
\"妈妈在哪？\"苏晚问，银瞳快速扫描着控制台，寻找自毁程序的入口。
\"就在里面呀。\"小女孩指向圆形空间另一端的一扇门，\"她一直在等你。说你来了就可以开始最后的仪式了。\"
仪式？苏晚的神经瞬间紧绷。这个词在\"王蛇\"的语境中从来不是好事。
那扇门后是一个小型实验室，简洁得近乎简陋。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女人背对门口站着，正在操作某种仪器。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身——
苏晚的呼吸停滞了。
沈清婉。活生生的沈清婉。不是全息影像，不是克隆体，而是她记忆中的母亲，连眼角的那颗小痣都分毫不差。
\"晚晚。\"沈清婉微笑着张开双臂，\"我的孩子，你终于回家了。\"
苏晚的银瞳剧烈闪烁，脉冲手枪第一次微微颤抖。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母亲早已死在二十年前的实验室爆炸中。但某种更深层、更原始的情感正在胸腔中翻腾，几乎要冲破防线。
\"你不是她。\"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枪口重新稳如磐石，\"母亲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
沈清婉——或者说那个拥有她外表的生物——露出悲伤的表情。\"我确实死过一次。\"她轻声说，\"但'王蛇'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就像它给了傅司寒47次重生一样。\"
她走向苏晚，步伐轻盈得不似人类。\"我不是克隆体，也不是傀儡。我是完整的沈清婉，记忆、人格、意识全部保留。'王蛇'不是毁灭者，晚晚。它是进化的阶梯。\"
苏晚后退一步，银瞳死死锁定对方的一举一动。\"那你为什么假死？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制造克隆大军？\"
\"为了你，晚晚。\"沈清婉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外面的世界已经腐朽了，人类需要新的指引。而你——\"她伸手想触碰苏晚的脸，\"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注定要成为新世界的夏娃。\"
苏晚猛地拍开她的手。\"我不是任何人的作品！\"她厉声道，\"母亲宁愿死也不会与'王蛇'合作。你只是个冒牌货！\"
沈清婉的表情瞬间变了。那种温柔和悲伤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类的冷漠。\"真遗憾。\"她的声音突然变成无数人声的混合体，\"我本希望你能自愿加入我们。\"
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后面更大的空间——数百个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里面都是一个成年的苏晚克隆体！她们同时睁开眼睛，银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起，如同无数盏鬼火。
\"既然你不愿成为夏娃，\"沈清婉——不，应该称它为\"王蛇\"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那就成为养料吧。你的抑制因子将分散在247个克隆体中，创造出一支无敌的军队。\"
警报声凄厉响起，安全门全部锁定。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退到角落，脸上依然挂着天真的微笑，只是眼睛也变成了银绿色。
苏晚的银瞳扫视四周，评估着局势。247个克隆体，加上这个拥有母亲外表的怪物，胜算几乎为零。但母亲教导过她：当所有出路都被封死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创造新的规则。
\"你犯了个错误。\"她冷声道，从腰间取出那个银色容器——曾经装有0.7%样本的试管，现在只剩下几滴残留物，\"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毁灭克隆体？\"
\"王蛇\"微微皱眉，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
苏晚高举试管，银瞳中的光芒暴涨。\"我来是为了激活它们！\"
她将试管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残余的几滴液体接触到空气后瞬间气化，形成一团银绿色的雾气，迅速扩散到整个实验室！
\"不！王蛇\"发出刺耳的尖叫，\"那是——\"
\"母亲的礼物。\"苏晚冷笑，\"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雾气接触到培养舱的瞬间，里面的克隆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银绿色的光芒在她们体内疯狂闪烁，仿佛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战。一个接一个，克隆体的皮肤开始龟裂，幽绿的火焰从内部吞噬着她们。
\"你做了什么？！王蛇\"歇斯底里地吼道，母亲的外表开始崩解，露出下面幽绿的本质。
\"母亲的血样不是武器，而是疫苗。\"苏晚冷静地解释，看着克隆大军在面前崩溃，\"它不会杀死'王蛇'，而是将其改造，恢复最初的设计功能——修复而非控制，连接而非吞噬。\"
\"王蛇\"的身体扭曲变形，时而像沈清婉，时而像傅司寒，最后定格在\"镜影\"的样子。\"你毁了这一切！\"它尖叫道，\"我们本可以成为神！\"
苏晚不再理会它的咆哮，转向控制台。银光从指尖流入系统，强行解锁了安全协议。屏幕上弹出一个隐藏程序：【最终净化协议-激活？Y\/N】
她的指尖悬在\"Y\"上方，银瞳扫过那些正在燃烧的克隆体。她们中的大多数已经停止了挣扎，脸上带着奇异的平静，仿佛终于从噩梦中解脱。
\"晚晚姐姐……\"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那个小女孩，她的半边身体已经化为灰烬，但眼睛恢复了正常的深褐色，\"谢谢你……\"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按下了确认键。
【最终净化协议启动】
【自毁倒计时：60秒】
整个基地开始震动，天花板落下细碎的水泥块。苏晚转身冲向出口，安全门在她的银光下勉强打开一条缝。身后，\"王蛇\"的尖啸声越来越远，最终被爆炸的轰鸣淹没。
通道在不断坍塌，苏晚以极限速度穿行其中，几次险些被坠落的钢筋砸中。当她终于冲出主楼时，背后的建筑已经化为一片火海。警报声响彻整个岛屿，但已经无关紧要了——净化程序会确保没有任何\"王蛇\"样本能够幸存。
海岸线在百米之外，游艇依然停泊在礁石后。苏晚全力冲刺，体内的银色血清赋予她非人的速度和力量。就在她即将跳入海中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晚晚……救我……\"
她猛地回头，看到沈清婉——或者说那个曾经伪装成母亲的存在——站在火海边缘，半边身体已经烧焦，但眼中是纯粹的、人类的痛苦。
\"妈妈……好痛啊……\"它伸出手，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苏晚的银瞳微微闪烁。理智告诉她这是\"王蛇\"最后的诡计，但心中某个角落依然在动摇。就在这时，那具躯壳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幽绿的光芒从伤口处迸发！
\"一起……死吧……\"它的声音重新变得扭曲，身体如同炮弹般向苏晚冲来！
苏晚毫不犹豫地跳入海中。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击波将她推向更深的水域。冰冷的海水包裹全身，隔绝了火焰和惨叫。她任由自己下沉，银瞳注视着海面上跳动的火光。
一切都结束了。克隆体，\"王蛇\"，还有那个拥有母亲外表的怪物。但芯片上的名单还在，全球各地仍有数百个休眠节点。战争远未结束，只是进入了新的阶段。
游艇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苏晚向水面游去。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海面，在她银色的瞳孔中投下细碎的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