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二十年前，沈清婉救了我的命。而现在……我要救她的女儿。”
傅司寒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淬了冰的利刃，一字一句地刻进我的灵魂深处。他离得太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雪松的冷冽。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像是封印了无数秘密的深渊。
沈清婉救了他的命？二十年前？那时他才多大？十岁？八岁？母亲为什么会救他？他和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无数疑问如同暴风雨中的海啸，在脑海中疯狂翻涌。但傅司寒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直起身，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没有丝毫褶皱的衬衫袖口，动作优雅而克制。
“陈启明律师在城西旧工业区的废弃纺织厂。”他转身走向医疗室的银色保险柜，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冷静，“陆家把他关在那里，用药物控制，防止他说出遗嘱真相。”
陈伯！被囚禁了二十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前世苏正宏和王美娟说他“回乡养老”时那虚伪的表情，此刻想来令人作呕！
傅司寒输入密码，保险柜门无声滑开。他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金属箱，放在我面前的诊疗台上。箱子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支装有暗红色液体的玻璃安瓿，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
“血灵芝提取物。”他简短地解释道，“能暂时增强你的体能和伤口愈合速度。副作用是48小时后会有剧烈疼痛和虚弱期。”
血灵芝……外婆药圃里那些诡异的暗红色菌菇！母亲留下的配方！我盯着那些安瓿，喉咙发紧。前世惨死前遭受的那些药物折磨让我对任何注射物都本能地恐惧。但此刻，我没有选择。
“打哪里？”我伸出手臂，声音嘶哑。
傅司寒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弧度：“心脏。”
什么？！
不等我反应，他修长的手指已经灵巧地掰开一支安瓿，抽出液体，动作快如闪电地将针头刺向我左胸心口位置！
“唔——！”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烧感如同岩浆般从心脏炸开，瞬间席卷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硬生生将痛呼咽了回去！
“呼吸。”傅司寒冷酷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大口喘息着，感觉那股灼热正以心脏为中心，顺着血管疯狂蔓延。脚底和手上的伤口传来剧烈的麻痒感，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皮下爬行。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又迅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取代。
“效果持续6小时。”傅司寒收起空安瓿，声音冷静得如同在讨论天气，“足够你拿到陈启明的密钥。”
他递来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衣物——战术裤、防割衬衫、轻便的防弹背心，还有一双看起来异常柔软的短靴。专业、低调、致命，与我一贯的形象截然不同。
“换上。五分钟后出发。”
门关上后，我颤抖着手指解开染血的素白旗袍。布料粘连在伤口上，撕开时带起一阵尖锐的疼痛，但很快被血灵芝带来的麻木感淹没。母亲的暗褐色血迹已经干涸，在腰腹处形成一片刺目的污渍。我小心地将旗袍折好，藏入医疗废料桶底部——它已经完成了使命，现在需要更实用的战衣。
黑色战术服如同第二层皮肤般贴合，轻便却坚韧。短靴包裹住刚刚缝合的脚底，神奇地没有任何不适。最后，我将李伯塞给我的皱巴巴信封和那块染血的黑色丝帕，小心地藏进贴身暗袋。
门再次打开时，傅司寒已经换了一身全黑的作战服，腰间别着几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和一把紧凑型手枪。冷锋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同样全副武装。
“记住，”傅司寒将一把小巧的陶瓷手枪递给我，声音冷硬如铁，“陈启明被注射了致幻剂和记忆干扰剂。他可能认不出你，甚至攻击你。拿到密钥就撤，不要恋战。”
我接过手枪，冰冷的触感让我想起那把钉在“裁缝铺”门上的三棱军刺。这把武器轻得不可思议，显然是专门为隐蔽行动设计的。
“陆家在纺织厂布置了多少人？”我将手枪别在后腰，声音因血灵芝的作用而异常冷静。
“明哨四个，暗哨未知。”回答的是冷锋，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金属般的冷硬，“重点是地下二层。陈启明被关在那里。”
傅司寒最后检查了一下装备，目光落在我脸上：“活着回来。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这句话本该让我愤怒，但在血灵芝的作用下，我只感到一种冰冷的专注和决绝。我点头，跟着他们走向车库。
黎明前的天空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深蓝色。黑色越野车无声地驶入逐渐苏醒的城市，向着城西那片早已被遗忘的工业区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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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纺织厂如同一个巨大的、锈蚀的钢铁怪兽，匍匐在晨雾中。高耸的烟囱早已不再冒烟，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厂区外围的铁丝网锈迹斑斑，却诡异地没有一丝破损，显然有人定期维护。
我们潜伏在厂区东侧的一片灌木丛中。血灵芝让我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地听到百米外哨兵走动时装备的轻微碰撞声，闻到空气中飘散的劣质烟草和金属锈蚀的气味。
“A计划。”傅司寒的声音通过微型耳机传来，冷静而简短，“冷锋解决东侧哨兵，我负责西侧。你从排水管道进入，直下地下二层。记住，陈启明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不是原来的他？什么意思？
没有时间思考。随着傅司寒一个手势，冷锋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晨雾中。几秒钟后，东侧传来两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树枝折断般的脆响，然后是人体倒地的闷响。
行动开始。
我弓着身，借着废弃机械的掩护，迅速接近主厂房侧面一个半掩的排水井盖。锈蚀的金属在血灵芝增强的力量下如同纸糊，被轻易掀开。黑暗的通道散发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品的刺鼻气息，如同巨兽的食道。
深吸一口气，我钻了进去。
管道内部狭窄潮湿，手脚并用才能前进。黑暗中，感官被放大到极致。远处隐约的脚步声、交谈声、电子设备运转的嗡鸣，全部清晰地传入耳中。血灵芝让我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能看清管道壁上每一道裂缝和锈迹。
“东侧清除。”冷锋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
“西侧清除。”傅司寒的声音紧随其后，“发现实验室入口。有重兵把守。”
实验室？什么实验室？
没有时间多想。顺着管道的延伸，我来到了一个岔路口。左侧继续延伸向未知的黑暗，右侧则有一个被铁栅栏封住的出口，透出微弱的灯光。
栅栏在血灵芝增强的力量下如同玩具，被轻易扭曲出一个可供通过的缺口。我悄无声息地滑出管道，落入一个狭窄的设备间。门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巡逻的守卫。
等待脚步声远去，我轻轻推开门缝。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灯光惨白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铁门，门上用红漆标着编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某种草药的味道，令人作呕。
地下二层。关押陈伯的地方。
贴着墙壁，我如同影子般无声前进。每一扇门上的小窗都让我心跳加速——里面关着什么？为什么有的房间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有的却安静得如同坟墓？
“b17。”耳机里突然传来傅司寒的声音，吓得我差点跳起来，“陈启明在b17。监控显示他情况……不稳定。”
不稳定？什么意思？
我加快脚步，终于在最深处找到了标着“b17”的铁门。门上的小窗被从里面用什么东西遮住了，看不清内部情况。门锁是电子式的，需要密码或门禁卡。
正当我犹豫如何突破时，耳机里傅司寒的声音再次响起：“密码7429。三秒后系统会短暂失效。快。”
没有犹豫。我输入密码，电子锁发出轻微的“滴”声，绿灯亮起。推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药味和排泄物的恶臭扑面而来，呛得我几乎窒息。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铁床、一个简易马桶和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小桌子。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一盏刺目的白炽灯，照出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那是……陈伯？
记忆中那个总是西装笔挺、笑容和蔼的老人，如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花白的头发蓬乱如草，胡须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穿着脏污的病号服，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针孔和淤青。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浑浊、呆滞、充满恐惧，完全认不出人的样子。
“陈伯？”我轻声呼唤，小心翼翼地靠近，“是我，苏晚。沈清婉的女儿。”
听到“沈清婉”三个字，老人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如同受惊的野兽般向后缩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清明。
“清……清婉？”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如同砂纸摩擦，“不……不……他们来了……他们拿走了……芯片……晚晚……晚晚在哪里……”
芯片？又是芯片！母亲的研究成果？
“我在这里，陈伯。”我强忍着心头的酸楚，慢慢蹲下身，与他平视，“妈妈让我来拿密钥。最后一把密钥。”
“密钥……”陈伯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锐利，枯瘦如柴的手指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不！你不是她！你是他们派来的！你想骗我！你想拿走清婉的东西！”
“陈伯！冷静！”我压低声音，生怕引来巡逻的守卫，“你看这个！”
我迅速从暗袋里掏出那块染血的黑色丝帕——傅司寒给我的那块。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极小的、几乎不可见的藤蔓徽记，与母亲保险柜上的如出一辙。
看到这个徽记，陈伯的眼神突然变了。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如同乌云中透出的一缕阳光。他松开钳制我的手，颤抖着从病号服领子里掏出一个用细绳挂在脖子上的、小小的金属片。
“清婉说……只有拿着这个标记的人……才能给……”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们……他们给我打针……让我忘记……但我藏起来了……藏在……”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我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感觉到他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陈伯，密钥在哪里？”我急切地低声问道，“妈妈留给我的东西，在哪里？”
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清醒的笑容。他颤抖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在这里……他们找不到……清婉的密码……在我脑子里……”
什么？！密钥不是实物？是……记忆？是密码？！
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傅司寒急促的警告：“有人来了！至少六个，全副武装！撤退！立刻撤退！”
几乎同时，走廊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呼喝声：“检查所有房间！监控显示有入侵者！”
糟了！暴露了！
我猛地站起身，却被陈伯枯瘦的手死死拽住！老人的眼神此刻异常清明，声音虽弱却无比坚定：“告诉清婉……我守住了……密码是……她的生日……和晚晚的……百日……”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枪械上膛的“咔嚓”声！
“陈伯，我们必须走了！”我试图扶起他，却被他坚决地推开。
“走！”他突然暴喝一声，声音大得足以引起门外守卫的注意！“我拖住他们！记住密码！沈清婉……万岁！”
“砰！”
门被狠狠踹开！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冲了进来，枪口直指我们！
千钧一发之际，陈伯突然从床垫下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以不符合他虚弱外表的敏捷，猛地扑向最近的守卫！剪刀狠狠扎进对方的大腿！
“啊——！”守卫发出痛苦的嚎叫，枪口胡乱扫射！子弹打在墙壁上，溅起一串火花！
“走啊！”陈伯扭头对我嘶吼，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后的疯狂和决绝，“密码是——”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陈伯的胸口炸开一朵刺目的血花！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却奇迹般地没有倒下，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另一个守卫！
“密码是——！！！”
他的嘶吼被更多的枪声淹没。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胸口、腹部涌出，但他枯瘦的身体如同不屈的旗帜，死死挡在我和守卫之间！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知道这是他用生命为我争取的逃生机会。没有犹豫，我猛地冲向房间角落的通风格栅——那是唯一的出路。
钻入通风管道的瞬间，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陈伯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但他的手仍死死抓着一名守卫的脚踝。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重复着什么。
借着血灵芝赋予的超凡听力，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生命最后的呢喃：
“密码是……清婉生日……晚晚百日……组合……芯片……小心……傅家……”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