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阳侯府的朱漆大门前,崔锦尚摇着头,“我们如今不仅见不着子衿表妹,连这大门都进不去,看来外祖父果真气得不轻。”
守门的小厮垂着眼,好心地规劝着:“表小姐,老侯爷下了令,若崔府不是来道歉的,便回吧。更何况六小姐正病着,也见不得人。”
“什么,病了?可严重?”
“大夫都请了几轮了,还梦魇着呢,不见好!”
崔锦尚心头一紧,锦心锦仪扯了扯她的袖子,“大姐姐,这条路行不通,咱们回去吧。”
她心中揣着心事,隐隐有些不安,也不知大哥那边可有线索,她叹了一口气,“外祖父年纪大了,越发固执,怎偏偏护着三舅这种人!母亲脸皮薄,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崔锦尚跺脚,无奈地上了马车,“走吧,我们去寻阿月,看她可有什么好办法。”
谁知在半道上恰巧遇上曹芷柔的马车。
崔锦尚撩起帘子,“表妹,你去哪儿?”
“咱们应该是一道的。”曹芷柔捂嘴轻笑,好似回到了先前的模样。
“你也去寻阿月?”
“是啊,昨儿阿月给我递了信,说是搬了新住处,我自然是要去瞧瞧的。”
“那可真是巧了,咱们凑上一块儿了,走走走!”
马车一前一后地停在如意乡前,院门大开,几位姑娘说说笑笑地跨进门槛,一时未被那烦心事所扰。
青石板院中挺立着几棵甜柿子树,枝头点缀着许多红彤彤的大柿子,阿月一身藕荷色裙衫,立在紫藤花架下朝他们招招手,“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崔锦尚快步上前,绕着桌边转了一圈,随即发出“啧啧”两声赞叹,“阿月,你之前说你会烧菜,我还有些不信,如今亲眼所见,真是不得不服。”
“是啊,色香味三样,你这已经占了两个,就不知味道怎么样了!”
曹芷柔话音刚落,崔锦仪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入口顿时眯起了眼,“酥而不烂,酸甜适中,好口味!”
“你真是饿死鬼投胎。”崔锦心故作正经地白她一眼,“再这样吃下去,你早晚胖过我。”
“胖了便胖了,谁要敢嫌弃我,我就骂谁!”
众人哄笑一团,纷纷围坐在桌旁,杯盏交错间,秋阳正暖。
阿焕趴在墙头,笑闹的一群姑娘中,她的脸尤其灿烂。他望着那抹笑意,忽觉心口一烫,仿佛春溪撞入寒潭,漾开层层涟漪。
主子突然改了主意,下令他只可暗中保护,无事不得靠近,或许原因便在此处。
他垂眸暗自神伤,悄然翻身下墙,身影迅速隐入竹影深处。
姑娘们饭饱喝足,闲坐啜茶,便又说起前日的事来。
“崔府与忠阳侯府闹成这般,都怪我们。”崔锦心隐隐后悔,“不论如何,毕竟带着亲,我们不应该那么鲁莽。”
“崔锦心你说什么呢,你不是没瞧见子衿表妹当时有多害怕?他是活该!”
“你闭嘴。再怎么样我们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到这不可收拾的局面,苦了大伯母和大姐姐。”
崔锦尚知她愧疚,忙拍了拍她的手,“我母亲会理解的,你不用自责,如今最重要的是见到子衿,只要她肯说出真相,一切便迎刃而解。”
“可大姐姐,你没瞧见前日她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她肯定不愿说,这个黑锅我们怕是背定了。”崔锦仪想到此便觉心中憋闷得慌,“这坊间甚至传言,说是二哥当街争抢女孩,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让他怎么做人,媳妇还未娶上,以后怕是要去寺庙做和尚了!”
“我可以作证。”曹芷柔抬眸看向其他人,“早在一月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见过甄平对她...”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对她言语轻薄,动手动脚,他们两人虽戴着面具,可甄平脖颈上的大痦子我印象深刻,再看女孩的身形,绝对没错。”
“这么大的事,你竟不告诉我们?”崔锦仪惊得大呼出声,她左右看了看众人的神色,皆写满了震惊。
池月剥着香瓜子,视线落在曹芷柔的脸上,见她略显尴尬地喝了一口茶后,才开口道:“这类阴私我怎敢随意传播,他乃锦尚表姐的亲舅,何况我毫无证据,他人如何信我。”
“那你便从未往外说过?”
“不,我提醒过子尧表哥。”
“甄子尧知晓?”崔锦尚惊讶地站起身。
“可我不知他是否放在心上。”
池月默默吃了半天瓜,将眼前的瓜子壳轻轻扫到桌沿一侧,忽然开口道:“此事不一定要寻甄子衿,还有一人可寻。女儿和父亲是何种关系,有一个人,她一定清楚。”
“阿月的意思是我三舅母。对,我还忘了甄子尧这个糊涂蛋,他既早已知晓此事,却毫无动作,简直属一丘之貉。”崔锦尚眉头紧蹙,越想越恼。
曹芷柔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替他辩解道;“他应当不是那种人,或许时间太短,还未有定论。”
“事到如今,你还给他说好话,先前我见他一心追着你,还以为他认真的,结果没多久便没后文了,浪荡子!”
“表姐误会了,我同子尧表哥原本就没什么,此事怪不到他头上。”
“不必纠结了,我们把他约出来问问不就成了。”崔锦仪跃跃欲试,“还有甄子衿她娘。”
“寻甄子尧倒是不难,但三舅母这人我也没见过几次,听闻她常年卧病,几乎不出府门,如今我们进不去,何谈见她。对了,今日还听说子衿表妹生了重病,请了好些大夫都不管用,莫不是三舅父见事情败露,想要一不做二不休?”
其余人吓了一跳,“此事不能再拖,我们得快些,若是甄子衿人没了,我们便奈何不了甄平这个畜生了。”崔锦仪急得转圈,“大姐姐,咱们快行动吧。”
“嗯,我现在便去寻大哥,让他同我一道堵甄子尧去,让他插翅也难飞!”
池月淡笑瞧着眼前这些姑娘,她们久居深闺,却从未摈弃赤诚之心,便这么轻易地制定了作战计划,一心只为救那个与她们并无深厚交情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