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军官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格外清晰。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带着某种刻意的节奏，像是在演奏一首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曲子。
褚修远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能量波动——与陈启明同源，却更加狂躁不安。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锅即将沸腾的水，表面平静，内里却翻滚着危险的气泡。
“看来你消耗很大。”军官在距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在褚修远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继承者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他的声音很年轻，但语气里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那双眼睛像极了陈启明——同样的锐利，同样的深不见底。
夏侯薇的枪口微微抬起，对准军官的眉心：“报上你的名字。”
军官轻笑一声，完全无视了那支随时可能取他性命的枪：“陈明远。陈启明是我父亲。”
样本库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刚刚平静下来的幸存者们又开始骚动，这个名字带来的恐惧比任何武器都要直接。
褚修远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能量枯竭带来的虚弱感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他的意识，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示弱。
“你父亲已经死了。”他平静地说。
陈明远的笑容加深了些：“死亡对守夜人来说，从来都不是终点，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褚修远记忆中的某个角落。他想起了在守夜人记忆殿堂里看到的那些画面，那些关于守夜人血脉传承的片段。
“你是来复仇的？”夏侯薇冷声问道。
陈明远终于将目光转向她：“复仇？不，那太低级了。我是来谈合作的。”
他向前走了一步，这个动作让夏侯薇的食指扣紧了扳机。但陈明远只是抬起手，掌心向上，一团银白色的能量在其中缓缓旋转。
“看，我们流着相似的血。”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力，“守夜人的血脉不应该互相残杀。”
褚修远能感觉到那团能量的本质——确实是守夜人的能量，但其中混杂着某种不协调的频率。就像是一首优美的曲子中突然插入了一个刺耳的音符。
“你的能量不稳定。”褚修远说。
陈明远的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观察力很敏锐。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之一。”
他手中的能量团突然分裂成数十个细小的光点，在空气中排列成一个复杂的图案。那些光点不断变换着位置，像是在演示某种能量运行的轨迹。
“守夜人的血脉正在衰退。”陈明远的声音低沉下来，“父亲的研究表明，如果不采取措施，最多再过三代，守夜人的力量就会彻底消失。”
样本库里的幸存者们开始窃窃私语。这些话他们听不懂，但能感觉到其中的重要性。
褚修远闭上眼睛，尝试着调动体内那种全新的感知能力。虽然能量已经枯竭，但这种基于本质的感知似乎不需要能量的支撑。
他“看”到了陈明远能量结构中的异常——就像是一栋精美建筑中的裂缝，细小却致命。那些不协调的频率来自于能量核心深处，像是某种强加上去的印记。
“你被改造过。”褚修远突然说道。
陈明远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手中的能量图案瞬间崩溃，光点四散消失。
“看来父亲低估了你。”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没错，我确实接受过改造。为了延续守夜人的血脉，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就在这时，样本库深处传来一声尖叫。
褚修远猛地转头，看到之前那个哭泣的年轻女子正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她的眼睛开始泛起不正常的银白色，手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能量印记...”李锋低呼一声，他手背上的净化印记开始发烫，“他们在重新激活！”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幸存者中蔓延。更多的人开始出现异常，他们的眼睛变色，身体不自然地抽搐。
“看来时间差不多了。”陈明远的声音里带着满意的意味，“这些试验品虽然粗糙，但足够分散你们的注意力了。”
夏侯薇的枪口依然稳稳对准陈明远，但她的余光不断扫视着周围开始失控的人群。
“你做了什么？”她厉声问道。
陈明远摊开手：“只是加速了一个必然的过程而已。这些人的体内早就被种下了能量印记，我只是...给了它们一点刺激。”
褚修远能感觉到基地内的能量场正在发生剧烈变化。那些刚刚稳定的能量印记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开始疯狂地吸收周围的能量。
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正在被这些混乱的能量影响。恐惧、愤怒、绝望——所有负面情绪都在冲击着他的意识。
“宇文杰，报告情况。”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通讯器中传来宇文杰焦急的声音：“东侧炮台修复进度百分之七十，但是...那些工人开始发疯了！他们在破坏设备！”
澹台月正在试图安抚几个症状较轻的幸存者，但她随身携带的医疗包突然被一个失控的男人抢走，里面的药品洒了一地。
“修远，我们必须尽快控制局面！”她喊道，同时灵活地躲开另一个人的扑击。
陈明远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这就是人类的本质，继承者。一点点能量的刺激，就能让他们变成野兽。”
褚修远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他在快速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外部有新纪元部队虎视眈眈，内部有幸存者失控，而自己能量枯竭，团队分散。
但在他新获得的感知中，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看”到了能量印记之间的连接，那些银色的细线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张大网，而陈明远就是这张网的中心节点。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陈明远能量结构中的那个弱点——一个不断闪烁的能量节点，位于他的胸口偏左的位置。那里像是整个能量系统的调节阀，一旦被干扰，整个网络都会受到影响。
“你在观察我。”陈明远突然说道，他的眼神变得锐利，“父亲说过，继承者有着与众不同的感知能力。”
褚修远没有否认。他知道自己必须争取时间，让宇文杰完成炮台的修复，也让团队有机会重新组织防御。
“你想要什么合作？”他问道，同时暗中对夏侯薇做了个手势——准备攻击。
陈明远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很简单。”他说，“我需要你的血液样本。守夜人最后的纯净血脉，是完成父亲研究的关键。”
这句话让褚修远感到一阵寒意。他终于明白陈明远——或者说陈启明——的真正目的。他们不是在寻找继承者，而是在寻找实验材料。
“然后呢？”他平静地问，“得到血液样本之后？”
陈明远微笑：“然后我们就可以创造出完美的守夜人血脉，不再受能量衰退的困扰，不再受维度限制的束缚。我们将成为新世界的神。”
他的话语中带着疯狂的意味，那种狂热让褚修远想起了在守夜人记忆殿堂中看到的那些走向极端的守夜人长老。
就在这一刻，褚修远看到了最佳时机。
陈明远在说话时分心了，他胸口那个能量节点的闪烁频率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防御强度降低了大约零点三秒。
“夏侯薇，现在！”褚修远喊道。
枪声响起。
但子弹没有击中陈明远。在最后一刻，他身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能量屏障，子弹撞在上面，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后弹开。
“可惜。”陈明远摇头，“我早就防备着这一手。”
然而褚修远的目的已经达到。在陈明远集中精力防御的瞬间，他用自己的感知能力干扰了那个能量节点。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效果立竿见影。
样本库内，所有失控的幸存者同时僵住，他们眼中的银白色迅速消退，身体软倒在地。
陈明远脸上的得意表情凝固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似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你...”他刚开口，样本库外突然传来爆炸声。
东侧炮台的方向。
通讯器中传来宇文杰兴奋的声音：“修远，炮台修复完成了！我们有了防御能力！”
局势在瞬间逆转。
陈明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死死盯着褚修远，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你比父亲描述的还要危险。”他冷冷地说，“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他向后退出一步，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要融入空气中。
“我们会再见面的，继承者。”他的声音在通道中回荡，“下次，就不会这么友好了。”
随着他的消失，样本库外的新纪元部队也开始撤退。引擎的轰鸣声逐渐远去，只留下基地内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幸存者。
夏侯薇快步走到褚修远身边：“你怎么样？”
褚修远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发软。刚才那一瞬间的干扰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
“我看到了他的弱点。”他低声说，“陈明远的能量系统有缺陷，他依赖外部装置来维持稳定。”
澹台月走过来，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你需要休息。”
但褚修远知道，休息是奢侈的。陈明远的出现揭示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真相——陈启明的计划远没有结束，而他自己，作为守夜人最后的纯净血脉，已经成为了这个计划的关键。
他看着通道尽头陈明远消失的地方，心中明白：这场关于守夜人血脉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