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宇文杰把那枚指甲盖大小的追踪器放在工作台上，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保暖内衣的标签下面，雪地靴的夹层，还有这个——”澹台月轻轻放下从医疗包缝合线里挑出的第三枚装置，“连止血带都没放过。”
夏侯薇一拳砸在旁边的装备箱上，箱体发出沉闷的响声。“赵铁峰...”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该想到的，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善意。”
仓库门就在这时滑开，裹着一身寒气的褚修远走了进来。他摘下结霜的面罩，目光扫过工作台上那三枚追踪器，又看向队友们紧绷的脸色。
“看来你们都发现了。”他声音平静，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枚追踪器仔细端详。能量感知如丝线般探出，分析着装置内部的结构。
“修远，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监视我们。”夏侯薇语气急促，“所有的合作，所有的支援，全都是——”
“假的。”褚修远接上她的话，手指轻轻用力，追踪器在他掌心碎裂成几片，“但不全是。”
三人同时看向他。宇文杰皱眉：“什么意思？”
褚修远从储物柜里取出水壶，慢慢喝了一口。极地的寒气还黏在他的防护服上，但思维已经飞速运转起来。
“山岳堡垒确实在监视我们，但他们的支援也是实打实的。”他指向堆在墙角的装备，“这些物资，情报，还有赵铁峰提供的守夜人设施坐标，都是真的。”
澹台月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们既想利用我们，又不敢完全信任我们？”
“更准确地说，他们想控制我们。”褚修远放下水壶，目光落在那些被拆开的装备上，“追踪器的位置都很隐蔽，如果不是宇文杰偶然发现，我们很可能一路都被监视着前往零号设施。”
夏侯薇冷笑：“然后呢？等我们找到零号设施，他们再出来摘桃子？”
“或者更糟。”澹台月轻声说，“等我们破解了零号设施的安全协议，他们再出现，把我们和设施一起控制。”
仓库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供暖系统运作的嗡嗡声在空气中振动。
褚修远走到仓库中央，那里摊开着他们之前制定的路线图。他的手指沿着预定路线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零号设施的坐标上。
“他们想监视，就让他们监视。”他突然说。
宇文杰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陪他们演这出戏。”褚修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他们熟悉的光芒——那是他制定战术时的专注，“既然他们给了我们追踪器，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了？”
澹台月最先明白过来：“你是说...反向利用这些装置？”
“没错。”褚修远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们想通过追踪器掌握我们的行踪，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行踪。”
夏侯薇皱眉：“但要怎么准备真正的远征？如果他们一直在监视...”
“分头行动。”褚修远打断她，“一部分人继续使用被监视的装备，制定虚假路线，吸引山岳堡垒的注意力。另一部分人暗中准备真正的远征。”
宇文杰吹了声口哨：“这计划够阴险，我喜欢。”
“但谁来做明面上的诱饵？”夏侯薇问，“这很危险，如果山岳堡垒发现我们在骗他们...”
“我来。”褚修远说得很自然，就像在说今天轮到谁值班一样，“我对零号设施的能量特征最熟悉，能够制造出最逼真的搜索过程。”
“不行。”夏侯薇立刻反对，“太危险了，如果他们是敌人，你一个人...”
“我不会是一个人。”褚修远看向她，“你和我一起，作为明面上的搜索小队。宇文杰和澹台月负责暗中准备真正的远征装备。”
这个分配让众人都愣了一下。特别是夏侯薇——她没想到褚修远会主动提出与她组队执行这种需要高度默契的任务。
褚修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补充道：“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战斗人员来让这场戏看起来真实。而且...”他顿了顿，“我们需要让山岳堡垒相信，团队的核心力量都在明处。”
这个理由很合理，但澹台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目光在褚修远和夏侯薇之间转了一圈，没有说话。
“好，就这么定。”夏侯薇最终点头，“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褚修远走向那些被拆开的追踪器，“先把所有装备彻底排查一遍，确保没有遗漏。然后...”
他拿起一枚完好的追踪器，放在掌心。
“我们给山岳堡垒演一场好戏。”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仓库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反侦察工作室。宇文杰用自制的扫描仪对每一件装备进行彻底检查，又找出了两枚隐藏在食物包装里的追踪器。澹台月则负责记录每个追踪器的位置和型号，分析山岳堡垒的监视模式。
褚修远和夏侯薇开始设计虚假路线。他们选择了一条看似合理实则绕远的路径，沿途标注了几个假的搜索点，甚至还精心设计了几处“意外发现”的剧情。
“在这里，我们可以假装发现了一个守夜人前哨站的遗迹。”褚修远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我会用能量制造一些假象，让追踪器那端的人相信我们找到了重要线索。”
夏侯薇看着他那专注的侧脸，忽然问道：“你好像...很擅长这个。”
褚修远的手指顿了一下：“什么？”
“设计骗局。”她说，“我以为你会更倾向于直接撕破脸。”
他沉默片刻，继续在地图上做标记：“几个月前，我确实会那么做。但现在...”他抬起头，与她对视，“我学会了有时候迂回比直面更有效。”
这句话很轻，但夏侯薇听出了其中的重量。那个曾经对陌生人都保持三米距离的社恐青年，如今已经能冷静地策划一场针对前盟友的反向陷阱。
排查工作接近尾声时，宇文杰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嘿，看看这个！”
他手里拿着一个刚刚拆开的追踪器，但内部结构与其他几个明显不同——更复杂，能量信号也更强烈。
“这是...二级监视装置。”澹台月接过那枚追踪器，用仪器扫描后脸色微变，“它不仅传输位置信息，还能捕捉周围的声音。”
仓库里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
“他们在听我们说话？”夏侯薇的声音压得很低。
澹台月摇头：“应该还没有激活。看这里的能量回路，需要远程指令才能开启音频收集功能。”
褚修远拿起那枚特殊的追踪器，能量感知深入其内部结构。“这个应该是准备在我们接近零号设施时激活的。”他判断道，“他们想知道的不仅是我们在哪里，还有我们发现了什么。”
宇文杰骂了句脏话：“这群混蛋算计得真周到。”
“正好。”褚修远放下追踪器，眼中闪过冷光，“我们可以通过这个，给他们传递一些特别的信息。”
一切准备就绪时，已经是深夜。褚修远和夏侯薇穿戴好那些被监视的装备，准备出发执行第一阶段的任务——前往第一个虚假搜索点。
在仓库门口，褚修远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宇文杰和澹台月。
“三天。”他说，“三天后，在老地方会合。如果超过时间我们没有出现...”
“我们会去找你们。”夏侯薇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褚修远看了她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极地的夜风像刀子一样锋利。走出基地的防护范围后，寒冷瞬间包裹了全身。褚修远调整了一下面罩，确保追踪器在正常工作。
“感觉如何？”夏侯薇在他身边问道，她的声音透过面罩有些模糊，“知道有人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褚修远望着前方被月光照亮的雪原，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习惯就好。”他说，“比起丧尸和异界生物，至少人类对手的行为是可以预测的。”
夏侯薇轻笑一声：“你确实变了。”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在雪地中前行。追踪器忠实地将他们的位置信息传回远方，而褚修远能感觉到，那些无形的视线正牢牢锁定在他们身上。
两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第一个预定地点——一处废弃的气象观测站。按照计划，褚修远在这里“发现”了一些异常能量信号，并故意在追踪器附近与夏侯薇大声讨论这些“重要发现”。
“频率与守夜人设施相似，但更加稳定。”他对着空荡荡的雪地大声说，同时暗中操控能量制造出一些微弱的光晕，“可能是零号设施的子站。”
夏侯薇配合地点头：“需要标记位置，回去后让宇文杰详细分析。”
他们像模像样地在周围“搜索”了一番，留下几个假的标记，然后继续向前。整个过程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远方的观众正通过追踪器观看着他们的表演。
当晚，他们在第二个预定点扎营。褚修远在帐篷外设置好警戒装置，回到帐篷内时，夏侯薇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晚餐。
“你觉得他们相信了吗？”她递给他一盒加热好的食物。
褚修远接过食物，能量感知始终维持在一个微妙的水平——足以监控周围的动静，又不会让可能存在的能量探测装置起疑。
“暂时相信了。”他说，“但如果戏要继续演下去，我们需要更多的‘发现’。”
帐篷外，极地的风雪呼啸着掠过。而在数十公里外，山岳堡垒的监控室内，赵铁峰正盯着屏幕上移动的两个光点，眉头紧锁。
“他们真的找到了什么吗？”他身边的一名技术人员问道。
赵铁峰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些在预定路线上稳定前行的光点。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太正常了。
“启动音频收集。”他突然命令道，“我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技术人员犹豫了一下：“长官，现在激活音频功能可能会被检测到...”
“执行命令。”赵铁峰的声音不容置疑。
屏幕上，代表褚修远和夏侯薇的光点依然在稳定移动。而在帐篷内，褚修远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怎么了？”夏侯薇注意到他的异常。褚修远轻轻摇头，手指在膝盖上敲出一段密码：他们开启了监听。
夏侯薇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恢复正常。她自然地接上之前的话题：“明天我们按照原计划前往冰川裂缝吗？”
“是的。”褚修远回答，同时用手指继续敲击：继续演戏。
他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望着外面呼啸的风雪。
“希望这次能找到通往零号设施的线索。”他大声说，确保声音能被清晰地捕捉到，“如果我的感知没错，我们应该已经很接近了。”
风雪声中，他的话语被忠实记录下来，传向远方的监视者。而在那看不见的电波另一端，赵铁峰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