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孙平的语气和眼神，比海风更冷。
配合着帐外秦军操练时震天的呼喝声和金属碰撞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
这些土着头人除了磕头应允，别无选择。
在死亡威胁下效率高的惊人。
仅用数日，在土人的带路下，玄及率领的勘探队就在一处山谷中发现了明显的银矿脉露头。
消息传回，整个船队为之振奋！
韩信立即增派工兵和锐士，控制矿点，并驱使大量土着丁壮，开始最简单的露天开采和矿石粗选。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开始在这片原本宁静的山林中回荡。
与此同时，海岸边的营寨已经颇具规模，甚至还用水泥和木材修建了一个简易的小码头。
墨家弟子利用当地材料，开始尝试建造更持久的屋舍和工坊。
孙平的工作也变的繁重起来。
他需要管理越来越多的土着俘虏，将他们编队，分配任务，监督劳作，发放勉强果腹的食物。
反抗不是没有，但在几次血腥的镇压之后，便再无人敢挑衅。
朝野上下，对顾念一提出的“综合国力投射”和“战争经济学”初探，从最初的观望，迅速转变为惊叹与追捧。
尤其是军中，王贲的详细战报和随军计吏那本充满新鲜术语的账册，在将领们手中传阅，引发阵阵热议。
仗还能这么打？
打完了不光不亏，似乎还有得赚？
虽然许多长期收益还是画饼，但眼前实打实的俘虏和牲畜。
以及军医团创造的超低伤亡率，足以让最保守的武夫也心动不已。
以萧何、张良为核心的团队，正全力推进军功赏赐新制和限田抑兼并政策在试点郡县的落实。
来自少府计司，宣抚司，墨家以及医学院等地的报告雪片般飞向丞相府和章台宫。
勾勒出一幅充满活力却也复杂万分的新政图景。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于见到这幅图景。
律法研讨阁内，气氛凝重。
嬴政端坐主位，虽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心情不太愉悦。
下首，李斯、冯劫、顾念一分坐两侧，对面则是以洪栾为首的数名保守派重臣及几位以精通律法、思想守旧着称的博士。
此次争论的焦点，集中在顾念一牵头拟定的《新律》总纲及《民律》《经济律》《诉讼律》草案上。
至于《刑律》修订，因为涉及减轻肉刑、慎用连坐等敏感内容，暂时搁置，争议更大。
“荒谬！简直荒谬！”
洪栾须发皆张，手持一份抄录的草案，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抖。
“民律之中，竟将契约抬至如此高度，言‘自愿立契，官府见证，则如律令’？
将民间私契与朝廷律令等同，置官府威严于何地？
还有这‘物权’细分，田宅、牲畜、器物乃至所谓‘工坊劳工’，
归属、使用、收益、处置诸权竟要条分缕析？徒增纠纷，扰乱乡里！”
一位老博士颤巍巍的补充：“更有甚者，《经济律》草案，竟欲将商贾之事巨细靡遗纳入律条？
市税、关税、钱庄借贷、货物交易、乃至海外贸易……
如此详规，岂非助长商贾气焰，令其持律与官府相争？本末倒置啊陛下！”
另一名保守派官员接口：“《诉讼律》更是匪夷所思！状告、受理、取证、庭审、判决、上诉……
设下诸多条框，限制官吏裁量之权。且竟允许诉讼双方延请人代为陈词辩驳？
长此以往，刁民讼棍辈出，官府威严扫地，国将不国！”
李斯眉头紧锁。
他对顾念一这套过于细致讲理，甚至有些偏向保护庶民与商贾的新框架心存疑虑。
他更倾向于在原有《秦律》基础上进行修补改良，而非另起炉灶。
冯劫沉默的并未出言，他见识过太多因律法模糊、刑罚严酷而产生的冤狱和民怨。
新律草案强调证据程序和对执法的约束，在他看来有助于减少腐败、提升公正。
但也确实对现有的官僚体系和执法习惯构成了巨大挑战。
顾念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类似的争吵了。
每次她试图解释，新律是为了适应发展变化的社会经济关系。
是为了给未来的商贸扩张、海外治理、技术发明带来的新事物提供法律框架。
是为了争取心悦诚服之民心而非仅靠威慑……
对方总能搬出祖宗成法，秦国传统，尊卑有序等大帽子扣下来。
【心累……跟这些老古董讲未来视野、讲法治精神、讲产权保护，简直是对牛弹琴！
他们眼里只有稳定，哪怕是僵死的稳定。可大秦现在就像一辆加了新引擎、换了新轮子的车，
还沿用老掉牙的交通规则，能不翻车吗？唉，要是有什么东西能狠狠砸醒他们，
让他们看到不变革的代价和变革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就好了……】
嬴政端起茶盏，借抿茶的动作，掩去了眼底的深意。
他听到了顾念一心中对牛弹琴，老掉牙的交通规则等贴切的抱怨，也感受到了她的无奈与急切。
新律之议，确实陷入了僵局。
洪栾等人咬死了动摇国本不放，而李斯的摇摆，也让局面更加复杂。
就在暖阁内的争论声渐高，气氛愈发紧绷之时。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郎中令略显激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陛下！急报！渭水码头急报！”
嬴政放下茶盏：“讲。”
“东海船队！‘定东号’船队首艘返航快船已抵渭水码头！船……船上……”
郎中令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变调。
“船上满载金银！还有韩信将军与孙平副使的联名奏报！”
“什么？？”
暖阁内，除了嬴政和早有某种预感的顾念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金银？
东海船队真的找到了金银？
还这么快就运回来了？
嬴政眼中精光暴涨，霍然起身：“传令！着卫尉军接管船只与货物，清点数目，登记造册！
韩信、孙平奏报，立刻呈上！令相关重臣，即刻前往正殿！”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