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盒里的银缕花在星舰的晨光里舒展叶片,芽尖顶着的那颗糖珠渐渐融化,顺着叶脉渗进土壤,在盒底积成一小汪甜甜的水。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旁边,用小勺轻轻搅动那汪水,突然惊呼:“它在长根!”
细如发丝的根须正从盆底钻出来,带着点粘稠的糖液,在金属桌面上画出细碎的光轨。林飞凑近看,发现根须的纹路竟和星辙老人珍藏的那半块星盘完全吻合——当年少年就是用这半块星盘磨出第一罐星尘糖的,盘底的刻痕里还卡着点暗红色的糖渍。
“把它移到培育舱吧。”幻星使者捧着营养液走来,舱里的土壤混着草莓星的糖霜和蓝莓星云的银尘,“按少年笔记本里的配方调的,应该能让它长得更快。”
花苗刚放进培育舱,叶片突然剧烈颤动,根须疯长着扎进土壤,顶端的花苞“啪”地绽开,露出颗半透明的米粒状果实,果实里流动着乳白色的浆液——像极了星尘粥的模样。孩子们围在舱外拍手,戴眼镜的小男孩突然指着果实:“它在结粥!”
浆液顺着果柄滴落在土壤里,竟冒出串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段影像:少年蹲在爷爷的院子里,把银缕花种子埋进刚煮好的星尘粥里,嘴里念叨着“喝了粥的种子,肯定能长出会结粥的花”;他举着半碗凉透的粥,对着通讯器说“爷爷今天没胃口,等我的花结了粥,他肯定能多喝两碗”;最后画面里,他把粥倒进花盆,机械鼠吱吱凑过来舔了口,被烫得直甩爪子,逗得他笑出了声。
“他总说爷爷的胃不好。”星辙老人站在培育舱旁,指尖轻轻碰了碰舱壁,花苗的叶片立刻向他倾斜,像在撒娇,“当年我总嫌他瞎折腾,说‘哪有花能结粥’,现在看来,是我太固执了。”
加尔翻着少年的笔记本,突然指着某页:“这里写着‘结粥的花要听星舰的启动声才会结果’,他说‘爷爷总在星舰启动时煮粥,这声音能让花记住味道’。”他立刻打开星舰的模拟启动系统,熟悉的引擎轰鸣声在舱内响起。
奇妙的是,随着轰鸣声,花苞里的米粒状果实开始膨胀,浆液越来越满,最后“咚”地掉在托盘里,化作小半碗温热的星尘粥,表面浮着层晶莹的油花,和老人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真的成了!”小姑娘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老人嘴边,“爷爷您尝尝,和少年做的一样吗?”
老人抿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带着星尘的微涩和银缕花的清甜,眼眶突然一热。很多年前的清晨,他也是这样坐在星舰的厨房,看着少年踮脚够灶台,把半罐糖倒进粥里,说“甜一点爷爷才爱吃”。
粥碗刚空,培育舱的土壤里突然冒出新的绿芽,这次的芽尖顶着个小小的金属勺图案。林飞看着芽尖的纹路,突然道:“它在模仿我们的记忆。”刚才每个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粥和勺子上,花苗竟捕捉到这些画面,用纹路记录了下来。
星舰驶入观测站的轨道时,培育舱里的花已经结出第三碗粥。孩子们捧着粥碗站在舷窗前,看着下方熟悉的银白色穹顶,突然齐声喊道:“我们回来啦!”
观测站的能量塔立刻回应,光柱直冲云霄,与星舰的光轨连成一线。温棚里的“归航”和新苗同时绽放,花瓣上的星轨纹路与培育舱里的花苗完美对接,整个观测站都笼罩在淡淡的甜香里。
星辙老人走下星舰,脚刚踏上观测站的土地,就见功勋墙前的银缕花丛中,冒出棵新的幼苗,叶片上的纹路拼出“欢迎回家”四个字。他蹲下身,发现幼苗的根须缠着半块星盘碎片——正是当年他偷偷埋在那里的,没想到被花苗的根须找到了。
“都记得呢。”老人笑着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
加尔把少年的笔记本放进观测站的档案馆,旁边摆着那罐星尘糖和半碗凝结的星尘粥。孩子们则忙着把培育舱里的花苗移栽到温棚,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念粥花”。
傍晚的霞光透过穹顶洒进来,“念粥花”的花苞在余晖里轻轻摇晃,又一颗米粒状果实坠落在托盘里,粥香混着银缕花的清香,飘向观测站的每个角落。
林飞站在温棚门口,看着星辙老人坐在藤椅上,指尖抚过“念粥花”的叶片,花苗的根须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像在撒娇。他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不过是把思念种进土里,让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化作会结果的花,在每个清晨,煮出一碗温热的粥,告诉你:有人在等你回家。
而远处的星空里,银缕花的光轨还在继续延伸,像无数条细细的线,把观测站、草莓星、蓝莓星云、陨石带……所有藏着记忆的地方都连了起来。线的尽头,仿佛总有个缺门牙的少年,举着颗大大的星尘糖,笑着说:“这条路,我早就为你们铺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