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天色已晚,我就不叨扰了。”
林智勇听到自己的声音拒绝道,那嗓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同他内心的想法背道而驰,话必见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那姑娘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他瞬间缓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唐突的曼娘,见林智勇拒绝了,反而松了口气。
“那我送你到巷子口吧!”
这次林智勇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而行,月朗风清,巷子里静悄悄的,唯有夜风撩动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不同于上午的相谈甚欢,曼娘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回去如何安抚弟弟身上,林智勇则是心绪低沉,不自觉的想到母亲的歇斯底里,当下满心迷茫。
虽然没人说话,但两人却没觉得尴尬,反而有种莫名的自在。
“那我就先回去了。”
曼娘点点头,目送林智勇离开,就急匆匆回了家。
到家里时,元宝已经从委屈中抽身,一脸兴奋的同年岁相当的石小山打成了一片。
拘谨了一整日的石小山,在看到元宝时也是眼神一亮,此时一改白日的小心翼翼,同元宝一般捧着碗吃的不亦乐乎的,比赛着看谁先吃完。
那模样看的慧娘同叶兰娘都啼笑皆非的。
曼娘见状也是松了口气。
“我知道大姐忙,在学堂久等不见你,我就准备自己回来了,刚路过甜水巷就碰到了林大哥,他见我一人,就非要送我回来…我本没有觉得委屈…也没想哭的,只是一看到大姐就忍不住了……”
元宝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哭的那么大声,也太丢脸了,他也不知家里还有外人,若不然也不会哭倒在大姐怀里。
话说着,元宝还偷偷看了石小山一眼,见他面上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了心。
“大姑娘今日忙着招呼我们母子,这才忘了去接小公子,都是我们的不是,小公子放心,明日我去接送你,定不会迟到!”
叶兰娘看着白净斯文的元宝,心生欢喜,身为人母,看到乖巧懂事的孩子总是忍不住心生怜惜,更何况知道薛家姐弟没有父母后,叶兰娘要把几人照顾好的决心越发强烈了些。
“那就麻烦婶子了!”
元宝知道家里里里外外都要大姐操持,自是不想麻烦她,如今家里增添了人手,就是为了减轻姐姐负担的,他自然无所不从。
“不谢不谢,小公子客气了,快尝尝婶子的手艺。”
看着知礼的孩子,叶兰娘越发喜爱,话说着不停给元宝夹菜,连儿子都被忘到了一边,好在石小山是个粗枝大叶的,一心扑在碗里的饭食上,能吃饱穿暖,母亲在身边,对他来说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待吃了晚饭,在薛家漱洗完毕,叶兰娘就领着儿子去了隔壁。
张家也刚吃了晚饭,下工回来的张家小哥儿一看自己的屋子被租了出去,听母亲讲一个月能赚三百文,二话不说就卷起铺盖去了打铁铺,家里日子艰难,爹娘省吃俭用的就是为了替他娶上一房媳妇儿,如今能多挣些,他自然不会有怨言。
张氏也不是八卦嘴碎的人,对于叶家母子只是简单闲谈几句,并无刻意打听,这让叶家母子松了口气,顶着薛家远亲的名头安顿下来。
一夜好眠!
到了第二日,叶兰娘早早起身烧火做饭,待吃了早食又领着元宝去了学堂。
家里郑言也上了工,石小山自觉的开始烧火,两人配合默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曼娘起身时,家里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引得她忍不住连连点头。
待杜康叔侄送了柴火,曼娘装了炒货,一人发了个围裙,临走前还再三叮嘱,卖不完就拿回来,莫要耽误了回家的时辰。
这头儿杜康连声答应着,迫不及待的领着杜二叔出了门。
“康哥儿,咱们去哪里卖?!”
出了巷子,杜二叔一脸无助的挠挠头,把求助的视线落在侄子身上。
杜康一脸胸有成竹的,指挥着杜二叔推车。
“堂叔跟我走吧,我有个好地方。”
见侄子神神秘秘的,杜二叔没有多问,听话的扯着车紧跟着侄子走。
两人在汴京城七拐八拐的,没一会儿就走的额角生汗。
“到了!”
杜康看着眼前的建筑,一双眼亮的惊人。
“这是哪里?!”
杜二叔本准备用袖口抹汗,眼神落在新做的春衫上,下意识的犹豫了一下,只能用手抹了把汗。
“我打听过了,这是汴京城最大的瓦舍,唤做桑家瓦舍,平日不仅有歌舞,杂耍,傀儡戏,还有评书,讲史,杂剧,热闹的很,且这地方达官贵人多,薛家姐姐的炒货卖价不菲,寻常地方我心里没底儿,这勾栏瓦肆却是好地方,看戏听曲儿的,买些炒货当零嘴儿再合适不过!堂叔觉得如何?!”
杜康一脸得意,他昨日一整日都在琢磨去哪里摆摊,冥思苦想之际终于想起里正先前提过,他年轻时候来过一次桑家瓦舍,用他的话说,这辈子也值了。
“这……”
杜二叔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豪华的建筑,所谓瓦舍不是单独的一座,而是一片建筑,内部设有酒肆,茶楼,摊铺,食馆,勾栏。
放眼望去,高楼鳞次栉比,商铺百肆陈杂,酒楼歌馆遍设,招牌幡幌满街,目所所及,来往路人皆是锦衣华服,车轿迎门。
杜二叔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有些心怯,他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当下有些畏手畏脚的。
不止是他,连杜康也一改先前的信心满满,生出些自惭形秽来,若不是借着卖货的名头,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有机会踏进这样的场所,来之前他设想的好好的,只是到了跟前却有些近乡情怯了。
杜康看了一眼小推车上的竹筐,又看了看身上新做的衣裳,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往门口走去。
“一人一百文,买了门票方可进入!”
到了跟前杜康才知道,这瓦舍竟然是要门票的,顿时傻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