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星星…亮…像…萤火虫…”
那温和、沉静、带着初醒懵懂与万古沧桑交织的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青蒿、墨砚和小药童的心湖中荡开层层涟漪。
青蒿捂着心口,那块温白碎片内部的五色光点正随着树根深处传来的脉动同步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温暖震颤。深靛色的眼眸中,翠绿光点如同被点亮的星辰,映照着仁心木顶端剑窍处那点新生的五色微光。“小师叔…”她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与酸楚。
墨砚的手掌依旧死死按在温润的树干上,感受着掌心下那如同沉睡巨兽苏醒般的、缓慢而坚定的搏动。魂海中枯竭的剧痛似乎都被这搏动抚平了几分。“师兄!”他喉咙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血性的低吼,“回来就好!”
小药童更是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跑着扑到树干上,小手紧紧抱住那流淌着翠绿光华的青铜树皮,脸颊贴上去,感受着那新生的、带着小师叔气息的温暖脉动。“小师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在!呜呜呜…”
仁心木顶端剑窍深处,那点五色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对三人的反应有些“困惑”。浩瀚的根髓本源之海中,赵生源新凝聚的树灵意志核心——不再是一枚纯粹的符文,而是一株极其微小的、由翠绿根须缠绕交织而成的五色光树幼苗——正缓缓舒展着“枝叶”。
“熟悉…药王谷…青蒿…墨砚…小家伙…玄清…姑姑…”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归巢的倦鸟,在意志核心周围盘旋、融入。被初代死寂本源侵蚀的痛苦,引爆剑胎的决绝,融入碎片点燃净化之火的刹那…这些记忆带着创伤的烙印,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沉重”与“疲惫”。
“树…很大…根…很深…很多…声音…”他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孩童初识世界般的探索感。仁心木深扎地底、穿透虚空的庞大根系网络,此刻如同他新生的肢体末梢。他“感受”到了墨砚烙印在大地上的“蕴灵星纹”流淌的温和星力,如同溪流滋润着干渴;“听”到了小药童每日清晨浇灌时清泉渗入土壤的细微声响;“触摸”到了青蒿通过心口碎片传递而来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生机暖流。
更遥远地,他“看”到了新生的药圃里,那些在星力滋养下奋力舒展嫩叶的灵药幼苗,它们微弱的生命脉动如同细碎的星光,点缀在根脉网络的感知边缘。
这种与大地、与生灵前所未有的深度连接感,新奇而浩瀚,冲淡了记忆碎片带来的沉重。他尝试着调动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志,顺着一条探向药圃的纤细根须延伸。
药圃一角,一株新移栽不久、叶片蔫蔫的“玉髓草”幼苗,根须附近的土壤突然泛起极其微弱的翠绿光晕。光晕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渗入土壤,包裹住它脆弱的根须。幼苗蔫垂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立起来,叶脉中流转起一丝温润的光泽。
“咦?”正在附近小心翼翼松土的小药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感觉…好…”赵生源的意念带着一丝新奇的满足感传来。
“师兄!你能引动生机了?!”墨砚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极其微弱的意志波动和药圃的变化,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意味着师兄的树灵意志不仅复苏,更初步掌握了仁心木滋养万物的本源能力!
青蒿也感受到了,她心口的碎片传来一股微弱的、带着草木生长喜悦的共鸣波动。她嘴角弯起,深靛色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巨木:“小师叔在帮忙照顾药草呢。”
然而,这份新生的喜悦与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赵生源的树灵意志如同初生的根须,在仁心木浩瀚的根髓之海和延伸的根脉网络中好奇探索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令人灵魂本能厌恶的冰冷脉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墨滴,骤然从根系网络感知的最远端——星葬地的方向传来!
这脉动并非初代那充满绝对恶意与毁灭的咆哮,而是一种…粘稠、沉重、带着腐朽腥气与亿万怨念沉渣翻滚的“胎动”!如同深埋污浊泥沼之下,一颗巨大而病态的心脏,开始了缓慢而有力的搏动!
嗡——!
赵生源的树灵意志核心猛地一震!那株微小的五色光树幼苗剧烈摇曳!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排斥与警兆,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而上!新生的懵懂与满足感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恐怖天敌锁定的、源自根髓深处的悸栗!
“痛…污浊…星葬地…在…动…”他破碎的意念带着明显的痛苦与惊悸,瞬间传递到青蒿三人的识海!同时,仁心木那刚刚亮起的翠绿脉络光华骤然一黯,顶端剑窍处的五色光点也剧烈闪烁,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冲击!
“星葬地?!”墨砚脸色剧变,猛地看向那污浊弥漫的远方,眼中寒光爆射,“是初代?它还没死透?!”
青蒿也瞬间绷紧了身体,深靛色的眼眸锐利如刀,皮肤下那些沉淀的靛青脉络隐隐亮起内敛的星辉,心口温白碎片光芒流转,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小药童吓得小脸发白,下意识地抱紧了身边的一块石头。
“不…像…又…不像…”赵生源的意念在痛苦中艰难地辨析着,“污浊…更…沉重…更…古老…像…坟冢…深处…有什么…在…醒来…在…吞噬…”
吞噬?!
青蒿的瞳孔骤然收缩!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污浊胎膜深处那颗搏动着的、布满邪恶符文的靛青巨卵——如同噩梦般瞬间清晰!她失声叫道:“是那颗卵!初代的新胎!它没被完全斩灭!它在星葬地深处…借助坟冢的污浊复活了!它在吞噬那里的怨念成长!”
“什么卵?!”墨砚急声追问。
青蒿迅速将之前意念探入污浊胎膜所见,以及被诅咒侵蚀前最后的感知,清晰地传递出来。那颗靛青巨卵的恐怖气息,那如同活物心脏般的搏动,此刻与赵生源感知到的污浊胎动完美印证!
“该死!”墨砚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焦土上,泥土飞溅,“斩草不除根!初代这老鬼果然还留了后手!”他立刻看向仁心木顶端那闪烁的五色光点,“师兄!能感知到那东西的具体状态吗?位置?强度?”
赵生源的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集中意志,艰难地穿透遥远的空间阻隔和污浊屏障去感知。根髓深处,那五色光树幼苗的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很…模糊…污浊…胎膜…更厚…隔绝…”
“位置…星葬地…核心…初代坟冢…正上…”
“力量…在…增长…很快…吞噬…万载…怨念…很…危险…”
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拼凑出令人心沉的图景:初代的新胎未死,反而在星葬地那污浊怨念的温床中加速复苏、成长!一道更加强大的污浊胎膜正在形成,彻底隔绝了外部探查!
“它在积蓄力量!等它彻底成型,必会卷土重来!”墨砚脸色阴沉如水。刚刚重建的药王谷根基,在这样一个成长中的恐怖威胁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
“不能…等…”赵生源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种新生的树灵也无法忽视的紧迫感,“它…成长…太快…必须…阻止…”
“怎么阻止?”青蒿眉头紧锁,深靛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战意,却也带着现实的凝重,“星葬地核心被污浊胎膜隔绝,我们根本进不去!强行攻击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加速它的吞噬!”
短暂的沉默笼罩着废墟。夜风吹过,带来新生草木的清香,却无法驱散心头沉重的阴霾。
就在这时,赵生源的意念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仿佛在根髓网络中捕捉到了什么。
“根须…穿透…虚空…连接…坟冢…主根…虽断…裂口…还在…”
“污浊…胎动…顺着…裂口…微弱…渗透…”
“或许…可以…不是…强攻…”
他的意念并未完全成型,似乎在推衍一个极其大胆而危险的想法。
青蒿和墨砚瞬间屏住了呼吸。他们都听懂了师兄的言外之意!利用仁心木那曾经连接星葬地、虽被斩断但裂口仍在的主根通道!利用那污浊胎动顺着裂口渗透出来的极其微弱的波动!反向渗透!如同在坚固的堡垒上寻找一道细微的裂缝,悄然侵入!
“太危险了!”墨砚首先反对,声音带着后怕,“师兄,那裂口残留着初代最污浊的诅咒意志!上次引爆根须才勉强阻断!青蒿上次只是意念探入就差点被污染吞噬!现在那新胎苏醒,裂口处的污浊只会更加恐怖!反向渗透?稍有不慎,就是引火烧身,甚至可能被那新胎顺着联系反噬!”
青蒿却抚上心口那块温白碎片。碎片内部,那点五色光点正与树根深处的意志核心同步搏动,传递着一种奇异的共鸣与…一丝微弱的渴望。她想起了自己被诅咒侵蚀时,碎片在师兄意志融入后爆发出的终极净化之光。想起了自己体内沉淀的深靛混沌本源,与那污浊同源却已被剥离怨毒的本质。
“或许…可以试试。”青蒿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思后的沉凝,目光锐利地看向仁心木顶端那点五色微光,“小师叔,你的意思是…由我来做那个‘引子’?利用我体内的混沌本源同源气息作为伪装,利用心口碎片作为净化与守护的核心,再利用你通过根须裂口建立的微弱连接…反向潜入?”
“是…”赵生源的意念肯定了她的猜测,带着一丝担忧,“但…很危险…你的力量…尚未稳固…碎片…羁绊…”
“这是唯一的机会!”青蒿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赵生源的担忧,深靛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趁它还未彻底成型!趁我们还有力量!等它破茧而出,一切都晚了!我的混沌本源是钥匙,心口碎片是护身符,小师叔你的根须连接是路径,墨砚师兄的星纹在外策应稳固通道!我们…必须赌这一把!”
她看向墨砚,眼神坚定:“师兄,帮我!”
墨砚看着青蒿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看向仁心木顶端那点代表着师兄意志的五色微光。他深知其中凶险,九死一生!但青蒿说得对,这是唯一可能打断那新胎成长、争取时间的机会!他猛地一咬牙,眼中爆发出狠厉的光芒:“好!赌了!我来稳固通道,隔绝波动!师兄,你护好她的核心意志!”
小药童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与决绝,小拳头紧紧攥着,大眼睛里满是紧张。
“准备…”赵生源的意念变得无比沉凝。仁心木顶端那点五色微光骤然亮起,一股温和而坚韧的意志力量顺着树干脉络,缓缓注入青蒿按在树根上的左手。同时,深扎地底、穿透虚空的那条断裂主根裂口处,极其微弱的一丝意志触须,如同最谨慎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向星葬地核心那污浊弥漫的坟冢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