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那温和沉静的意念如同春风拂过心田,在废墟上三人识海中荡开涟漪。
青蒿按在树根上的手猛地一颤,深靛色的眼眸瞬间被泪水模糊。墨砚靠着树根的身躯绷紧,喉结滚动,强压下翻涌的哽咽。小药童更是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树干上,小手紧紧抱住那冰冷的青铜树皮。
“小师叔!是你吗?是你吗?”小药童带着哭腔大喊。
嗡——
树干上,那由翠绿脉络隐隐构成的古老根须星纹印记,微微亮了一瞬,如同无声的回应。一股更加清晰、带着安抚与疲惫的意念再次传来:
“是我…青蒿…墨砚…还有…小家伙…你们…做得很好…”
这意念不再是模糊的波动,而是带着赵生源独有的语调和情感。虽然传递间依旧有些断续,如同信号不佳的传音,却真切无比。
“师兄!”墨砚猛地坐直身体,不顾虚弱,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焦土上,泥土飞溅,“你…你怎么样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
“在…根髓…融合…重塑…”赵生源的意念回应着,带着一种非人的沉静与浩瀚感,“树…即我…我…即树…根基重塑…但…虚弱…”他坦然地传递着自身状态,如同描述一件与己相关又超然物外的事实。
青蒿擦去眼泪,指尖轻轻抚过树干上那温润流转的翠绿脉络,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小师叔熟悉又陌生的意志。“小师叔,我们能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稳,深靛色的眼眸中,那点翠绿光点与树干的脉络隐隐呼应。
短暂的沉默。根髓深处的意念似乎在感知、在推衍。
“根须…地脉…星力…”
意念传来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仁心木的根须深扎地脉,本可汲取大地星力滋养自身。但此刻,连接星葬地主根被斩断的裂口处,初代残留的污浊意志如同阴毒的诅咒,不仅阻塞了地脉星力的流通,更在缓慢反向侵蚀,试图重新建立污浊通道。同时,仁心木自身根基重创,如同破损的容器,汲取转化星力的效率也大打折扣。
“需要…净化裂口…疏导星力…滋养…树…也…滋养…你们…”
赵生源的意念指向了关键——初代残留的污浊意志是阻碍,也是隐患。净化它,不仅能打通地脉星力滋养仁心木,更能消除后患。而疏导而来的纯净星力,对刚刚经历生死、力量未复的青蒿、墨砚,乃至整个废墟的复苏,都至关重要。
“净化裂口?”墨砚眉头紧锁,看向青蒿,“那污浊意志源自初代本体,极其难缠,之前师兄引爆根须才勉强阻断。以我们现在的状态…”
青蒿的目光却落回自己心口。那块温润如玉的剑身碎片依旧散发着柔和的温白光芒,与仁心木的翠绿生机隐隐共鸣。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新生的力量——深靛的混沌沉淀之力在底层流转,温白的生机碎片之力居中调和,识海中玄清师叔的翠绿意志之力如同核心的根须缠绕其上。
三色力量在她指尖形成一个微小的、缓缓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包容万物的气息。
“或许…可以试试。”青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有着某种直觉的笃定,“我的力量…好像…能包容它,转化它…就像小师叔在囚笼里做的那样。”她想起了赵生源在《青囊经》核心转化初代死寂意志的壮举。
“引…导…”赵生源的意念带着鼓励和指引传来,“你体内…沉淀的混沌本源…是星瘿污浊剥离的精粹…是‘质’…玄清师叔的意志…是‘引’…你的生机碎片…是‘桥’…以身为炉…以根为引…引地脉星火…炼化污浊!”
青蒿浑身一震!小师叔的意念如同醍醐灌顶,瞬间点明了关键!她体内沉淀的深靛混沌本源,源于星瘿污浊,却已被剥离了最狂暴的怨毒,只剩下精纯的、近乎法则层面的混沌能量“质料”。玄清师叔的翠绿意志,是点燃净化之火的“引信”。而她心口源自仁心木、又融入自身生机的温白碎片,则是沟通地脉星力、将其引导为“炉火”的桥梁!她自己,就是炼化污浊的熔炉!
“我明白了!”青蒿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芒,深靛色的瞳孔中那点翠绿光点璀璨如星。她看向墨砚,“墨砚师兄,我需要你帮我稳住地脉节点,引导星力!小家伙,你离远些,护好自己!”
墨砚看着青蒿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沉凝与决断,重重点头:“好!交给我!”他挣扎着完全坐起,不顾魂力依旧微弱,双手迅速在身前结印。虽然无法引动强大的星纹大阵,但一个微缩的、用于稳定和疏导地脉能量的基础星纹雏形,在他指尖艰难地勾勒成型,散发着微弱的赤金光芒。
小药童也连忙点头,跑到稍远处一块大石后,紧张地探出头。
青蒿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于仁心木那最深的主根裂痕旁。她左手再次按在裂痕边缘冰冷的青铜树根上,这一次,不再是单方面的力量传递,而是主动将自身的三色力量,尤其是那股深靛的混沌沉淀之力,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沿着树根裂痕,向下探去!意念紧紧跟随。
冰冷!粘稠!怨毒!
甫一深入,一股令人作呕的、充满腐朽与恶意的污浊气息便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疯狂侵蚀着青蒿探入的力量和意念!这是初代残留意志的本能反扑!
青蒿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深靛色的力量漩涡在指尖剧烈波动,几乎要被污浊冲散。
“凝神!引…星火!”赵生源的意念如同定海神针,瞬间传来。同时,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翠绿生机顺着她按在树根上的左手逆流而上,注入她体内,稳住她翻腾的气血。
青蒿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精神一振!她强行定住心神,不再与污浊意志硬撼,而是运转起赵生源指引的法门!心口温白碎片光芒大放!她以自身为引,以温白碎片为桥,以玄清师叔的翠绿意志为火种,意念疯狂沟通脚下这片星墟大地深处流淌的地脉星力!
“星火…燃!”青蒿口中吐出古老的音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志。
嗡——!
以她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地面,骤然亮起无数细碎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银白光点!这些光点受到她体内温白生机和翠绿意志的强烈吸引,如同百川归海,瞬间向她汇聚而来!更有一部分,被墨砚身前那微缩的赤金星纹雏形引导、梳理,化作一道较为凝练的银色光流,注入青蒿按在树根裂痕上的左手!
轰!
汇聚而来的地脉星力,在青蒿体内与玄清师叔的翠绿意志相遇的刹那,如同滚油遇火种,瞬间被点燃!一股纯净、灼热、带着大地厚重与星辰浩瀚气息的银白火焰,在她体内轰然升腾!这火焰并未灼烧她的身体,反而以她的深靛混沌沉淀之力为燃料,熊熊燃烧!
“炼!”
青蒿意念狂啸!她引导着体内燃起的银白星火,混合着自身深靛的“质料”,化作一股燃烧着银焰的深靛洪流,顺着之前探入的通道,狠狠灌向根须裂口深处那盘踞的污浊意志!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污秽的寒冰上!剧烈的能量湮灭声在灵魂层面炸响!污浊意志发出凄厉无声的尖啸,粘稠的黑色气息在燃烧的深靛银焰冲击下,疯狂翻滚、沸腾、蒸发!最表层的怨毒诅咒被瞬间净化、剥离!而内里相对“精纯”的污浊本源,则被青蒿体内那燃烧的深靛混沌之力强行拉扯、吞噬、投入那银白星火的熔炉之中!
深靛的“质料”如同贪婪的饕餮,疯狂吞食着被星火炼化过的污浊本源!每吞噬一分,青蒿就感觉体内那股深靛的混沌沉淀之力便壮大一分、凝练一分,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银白的星火光泽!而心口温白碎片散发的生机,也在星火的淬炼和混沌之力壮大的反哺下,变得更加精纯、活跃!玄清师叔的翠绿意志则如同熔炉的掌控者,稳定着整个炼化过程。
这是一个凶险而玄妙的循环!以地脉星火为炉,以自身混沌沉淀为质料和熔炉,炼化初代污浊意志为“养料”,滋养自身,更反哺仁心木!
青蒿的身体成了战场,也成了熔炉。她承受着污浊意志反噬的痛苦,承受着星火淬炼经脉的灼热,更承受着力量飞速增长的磅礴压力。她浑身汗如雨下,身体微微颤抖,深靛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瞳孔中那点翠绿光点与银白星火交相辉映!
“稳住!疏导!”墨砚嘶吼着,额头青筋暴起。他身前的赤金星纹雏形光芒明灭不定,承受着地脉星力奔涌的巨大压力。他拼命压榨着刚刚恢复的魂力,维持星纹的稳定,确保星火源源不断地注入青蒿体内,避免她被狂暴的星力撑爆。
仁心木的树干再次发出低沉的嗡鸣。树根处,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内,污秽的黑色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燃烧的深靛银焰逼退、净化!裂痕边缘的青铜树根,在纯净星力的冲刷下,散发出温润如玉的光泽,枯败的气息被彻底驱散!整株巨树散发出的生机,变得更加活泼、灵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
污浊意志的抵抗越来越弱,盘踞的范围越来越小。青蒿体内深靛混沌之力的光芒越来越盛,气息也越来越沉凝厚重。她皮肤下那深邃的靛青脉络,隐隐透出银星点点的光泽,仿佛流淌着星河。
终于!
当最后一丝顽固的污秽黑气在深靛银焰的包裹下发出不甘的尖啸,彻底湮灭、化为一股精纯的混沌能量被青蒿吞噬的刹那——
轰隆——!
一道凝练的、如同银色瀑布般的纯净星力,顺着被彻底净化的根须通道,毫无阻碍地从地脉深处奔涌而上!这道星力洪流,远比之前青蒿引导的散碎星力庞大、精纯百倍!它瞬间冲入仁心木的根髓网络,如同甘霖注入干涸的河床,滋养着每一寸枯槁的木髓!
嗡——!!!!
仁心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越长鸣!整株巨树翠绿光华大放!树干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青铜色的树皮变得温润如玉,流转着内敛的宝光!顶端那焦黑的剑坑深处,那点翠绿光点骤然膨胀、明亮,化作一团拳头大小、生机勃勃的翠绿光团,如同新生的树心!
磅礴而温和的星力生机,顺着青蒿按在树根上的左手,以及她与仁心木的紧密联系,汹涌地反哺而来!这股力量温和而庞大,瞬间修复了她经脉的暗伤,滋养着她枯竭的生机,更推动着她体内新生的深靛混沌本源和温白生机碎片向着更高的层次蜕变!
“呃…”青蒿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周身气息节节攀升,深靛色的眼眸中银星流转,翠绿光点如同星辰核心,散发出强大的威压!
墨砚也受益无穷!那奔涌的星力洪流在滋养仁心木和青蒿的同时,也有一部分被墨砚身前的赤金星纹雏形吸收、转化。他枯竭的魂海瞬间被填满、扩张!魂海中,那道沉寂的古老星纹烙印彻底凝实,爆发出璀璨的赤金光芒!一股强大的力量感重回四肢百骸,甚至比之前巅峰时期更加强大、凝练!他身下那片暗红的焦土烙印,也在星力冲刷下彻底融入大地,化作仁心木根须网络的一部分守护力量。
小药童从石头后跑出来,惊喜地看着眼前神迹般的景象——枯木逢春,光华流转,师兄师姐气息强大!
就在这时,那株光华璀璨的仁心木顶端,那团新生的翠绿树心光团猛地一颤!一道凝练的翠绿光柱从中射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准的刻刀,瞬间笼罩了树下玄清师叔那失去光泽的玉石般遗体。
“师叔祖!”小药童惊呼。
在翠绿光柱的笼罩下,玄清的遗体并未融化或消失,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托起,缓缓悬浮。玉石般的躯干在纯净的生命星力冲刷下,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蕴含着大道韵律的天然纹路。这些纹路吸收着星力,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最终,遗体缓缓沉降,如同回归母体般,轻柔地、完美地融入了仁心木那粗壮的主干之中。
树干之上,玄清融入的位置,一圈温润的玉色光晕缓缓扩散开来,光晕中心,一个由根须与星辰纹路交织的、更加复杂的古老印记缓缓成型,散发着守护与安眠的永恒气息。
玄清师叔,以另一种方式,彻底融入了这株她守护一生的古树,成为了其永恒根基的一部分。
“姑姑…”赵生源的意念传来,带着深沉的悲伤与释然。
青蒿和墨砚肃然起身,对着那玉色光晕的印记,深深躬身。小药童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恭敬行礼。
星力奔涌渐渐平复,仁心木的光芒也缓缓内敛。巨树依旧矗立,却已焕然新生。青铜玉翠的树干温润厚重,顶端翠绿树心光团静静悬浮,散发出磅礴的生命气息。树下三人,气息沉凝,目光坚定。
青蒿感受着体内流淌的、融合了深靛混沌、温白生机、翠绿意志与星火淬炼的全新力量,深靛色的眼眸望向远方星墟深处。她心口温白碎片微微发烫,与仁心木树心光团隐隐共鸣。
“小师叔,”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力量与决心,“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仁心木顶端,翠绿树心光团微微闪烁,赵生源沉静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清晰地传来:
“重建…药王谷…然后…去星葬地…了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