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藏径”内部比想象中更加曲折漫长。隧道一路向下倾斜,石壁湿滑,刻录的古老符文大多已经黯淡失效,只有零星几点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顽强闪烁,指引着方向。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混合着千年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陈旧纸张和墨迹的特殊气味。
越往里走,那股陈旧书卷气越发浓郁。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于符文微光的、稳定的昏黄光线。隧道的尽头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出口外似乎是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
马小玲和况天佑小心翼翼地探出身。
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显然就是地府藏经阁的内部,但却绝非想象中的井然有序。这是一个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洞窟,无数高耸至穹顶的黑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林般林立,书架上塞满了各种材质的卷轴、竹简、玉册、皮卷,甚至还有悬浮在光球中的能量符文。
然而,此刻这片知识的海洋却遭受了巨大的破坏。
靠近他们出口的这一片区域,书架东倒西歪,如同被狂风肆虐过。无数珍贵的古籍散落一地,不少已经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撕碎或化为焦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和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残留。地面上残留着巨大的爪痕和灼烧的痕迹,显然经历过一场一面倒的、短暂而激烈的战斗。
“他已经来过了……”马小玲声音干涩,心提到了嗓子眼。藏经阁被破坏成这样,他们还能找到需要的东西吗?
况天佑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地上漆黑的灰烬,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凝重:“力量残留很新鲜,他刚离开不久。小心,他可能还在附近。”
两人立刻高度警惕,背靠着背,缓慢地在如同废墟般的书架间移动。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脚下踩到碎屑发出的轻微声响。每一排书架的阴影后,都仿佛可能隐藏着那个恐怖的身影。
按照地藏代理地图的最终指引,记载上古禁术破解方法的区域,应该在藏经阁的最深处,一个被称为“混沌阁”的独立密室。
他们不敢耽搁,凭借着记忆中的方位,快速而谨慎地向核心区域推进。一路上,看到的尽是触目惊心的破坏景象,许多书架被整个蒸发,留下空荡荡的地面。那个闯入者似乎目标明确,一路直奔某个方向,沿途阻挡的一切都被无情摧毁。
终于,穿过一片狼藉的区域后,前方出现了一面巨大的、浑然一体的黑色石壁。石壁上雕刻着日月星辰、洪荒万族的图案,气象恢宏。石壁正中,是两扇高达十丈、紧闭着的青铜巨门。门上古朴沧桑,布满了玄奥的符文和奇兽浮雕,散发着亘古永存的气息。
这里就是“混沌阁”的入口。
然而,此刻这两扇本该庄严紧闭的青铜巨门,其中一扇竟然歪斜地半开着!门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深陷的掌印,边缘的金属呈现出不自然的熔化后又凝固的状态,仿佛是被一股蛮横到极点的力量强行轰开的!
门内一片漆黑,散发出比外面更加古老和危险的气息。
马小玲和况天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个男人,就在里面?
况天佑将马小玲护在身后,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战斗或撤退的准备。马小玲也捏紧了符咒和令牌,手心里全是冷汗。
两人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靠近那扇被强行破开的青铜门,透过门缝向里面望去。
混沌阁内部的空间并不算特别巨大,但布置得如同古老的祭坛。四周墙壁上是密密麻麻、闪烁不定的能量书格。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台。
而他们要找的目标——那个自称“吴征”、实为混沌尸祖的男人,此刻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石台之前。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西装,身姿挺拔。金丝眼镜被他拿在手里,正用一块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似乎刚刚完成某件事情,周身那恐怖迫人的气息收敛了许多,但依旧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呼吸的威严。
石台上方,悬浮着三枚光芒黯淡、裂纹遍布的黑色玉简。其中一枚已经彻底碎裂,化为齑粉散落在石台上。另一枚布满了裂纹,光芒急促闪烁,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只有最后一枚还算完整,但光芒也极其微弱。
伍争(吴征)似乎对那即将破碎的第二枚玉简失去了兴趣,他的目光落在唯一还算完整的那枚黑色玉简上。他伸出手指,指尖缭绕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混沌气流,轻轻点向那枚玉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玉简的瞬间——
“嗡!”
那枚黑色玉简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道虚幻的、顶天立地的巨人虚影一闪而逝,发出无声的怒吼,试图做最后的抵抗!那虚影散发出磅礴而神圣的气息,与伍争身上的混沌邪恶截然相反!
“哼,残存意识,徒劳挣扎。”伍争冷哼一声,指尖那缕混沌气流微微一震。
“啪嚓!”
那巨人虚影如同玻璃般瞬间破碎消散!那枚顽抗的玉简发出一声哀鸣,表面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变得如同普通的黑石,然后乖乖地落入了他的掌心。
做完这一切,伍争似乎才满意地微微颔首。他将擦好的金丝眼镜重新戴回鼻梁上,转过身,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了青铜门的方向。
马小玲和况天佑的心脏几乎骤停!下意识地就要后退!
但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倾倒的书架下,一卷半露出来的、用某种暗金色丝线捆扎的古老皮卷上。
那皮卷看起来毫不起眼,混在一堆废墟里,但伍争看到它时,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他迈开脚步,走到那个书架旁,弯腰,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上面的尘埃和碎屑,将那卷皮卷捡了起来。
他没有打开看,只是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怀念。
然后,他随手将那卷看似普通的皮卷扔向了马小玲和况天佑藏身的门缝方向!
皮卷划过一个抛物线,“啪”地一声轻响,正好落在门缝外的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马小玲脚边。
马小玲和况天佑都愣住了,完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伍争却看都没再看那皮卷一眼,仿佛只是随手丢弃了一件垃圾。他手持那枚刚刚夺取的黑色玉简,身影开始逐渐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变得模糊不清。
在身影彻底消失前,他似乎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门后两人的耳中。
“盘古的账,慢慢算。至于这‘血引咒’……破解之法,就在你们脚下。拿不拿,看你们自己。”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不见,连同那枚黑色玉简,仿佛从未出现过。
混沌阁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满地的狼藉和悬浮在半空、已经彻底报废的两枚玉简残骸。
马小玲和况天佑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他们真的以为死定了。
“他……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马小玲的声音还有些发颤,“破解之法?他为什么……”
况天佑眉头紧锁,目光落在地上那卷暗金色的皮卷上:“不知道。但他似乎……刻意把这个留给了我们。”
马小玲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卷皮卷。皮卷入手冰凉,材质非皮非革,异常坚韧,上面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朱砂符文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有很多人体经络和能量运行的诡异图案。卷首是几个扭曲的、如同鬼画符般的标题文字。
况天佑辨认了一下,沉声道:“是上古巫文。写的是……《血咒源流考暨逆解篇》。”
马小玲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真的是破解血引咒的方法?!他……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不是帮我们。”况天佑冷静地分析,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混沌阁,“他的主要目标,似乎是那三枚黑色的玉简。留下这个,可能只是顺手,或者……正如他所说,和盘古的账更重要,珍珍这件事,在他眼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乐于见到我们拿去破解,以此……打乱盘古的某些安排?”
马小玲闻言,心头一寒。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男人心思之深沉、算计之遥远,简直可怕。
但无论如何,破解血引咒的方法近在眼前!这是救珍珍唯一的希望!
“不管他想干什么,先救珍珍要紧!”马小玲紧紧握住皮卷,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嗯。”况天佑点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快走。”
两人不敢再多做停留,拿着那卷意外的“馈赠”,迅速沿着原路退出混沌阁,逃离了这片被严重破坏的地府禁地。
身后,巨大的青铜门无声地矗立着,门内是破碎的玉简和古老的秘密。而那个留下方法和谜题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踪,仿佛只是这地府动荡中的一个短暂插曲。
但马小玲和况天佑都知道,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拿到破解之法,或许只是另一个更大漩涡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