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白莲临风,各怀鬼胎
林霄在外门的“磨砺”生活,并未因与顾危的临时同盟而有太多改变。他白日里完成分派的杂役——照看一片半枯不荣的灵谷田,晚上则回到那间破屋,多数时间盘膝打坐,尝试用前世理解能量守恒和流体力学的方式,去引导体内那股冰寒的灵力。
过程磕绊,但进展惊人。他发现自己对灵力的微观操控,有着远超常人的精确度。
墙角那边的顾危,自那日之后便如同一个真正的影子,沉默寡言。林霄给他的伤药,他用了,伤势在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速度好转。两人之间几乎零交流,但一种诡异的平衡在破屋内维系着。林霄不打扰顾危的“蛰伏”,顾危也默认了林霄这个“室友”的存在。
这日午后,林霄刚给灵谷田施完(他私下用微量冰灵力提纯过的)水,正准备找处阴凉继续他的“灵力建模”,一个带着怯生生、娇柔欲滴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请……请问,是林霄师兄吗?”
林霄转身。
来人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裙,容貌清丽,眉眼间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眼眶微微泛红,像受惊的小鹿,我见犹怜。她身上散发的气息纯净,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修为大约在炼气中期,比普通外门弟子强上不少。
“我是。”林霄点头,神色平静,心里却瞬间拉起了警报。他认得这气质,在他前世,学校里那些游刃有余于各个社团、总能获得最好资源的“清纯学妹”,大抵如此。
“我……我叫柳清清,是织霞峰弟子。”少女微微垂下头,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是……是顾危师兄从前在药圃做杂役时,认识的……我听说他受伤了,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求了师尊许久,才允我过来看看……”
织长老,掌管宗门内务及部分女弟子事宜的长老之一,地位不低。林霄眼神微动,信息对上了。这位柳清清,正是织长老门下颇为受宠的弟子,也是记忆中,顾危灵根未废时,曾对他表示过善意,甚至有些暧昧的“小师妹”。
“他在里面。”林霄侧身,让开通路,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一个尽职的指路人。
柳清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澈得能映出人影:“多谢林霄师兄。”她莲步轻移,走向那间破屋,在推门前,又回头,欲言又止,“林师兄,你初来外门,若有不便之处,可以……可以来织霞峰寻我。”
林霄只是微微颔首,未置可否。
柳清清进入屋内,林霄并未跟进去,而是靠在门外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精神力高度集中,屋内细微的声响尽收耳底。
“顾师兄……”柳清清的声音带着哭腔,真情实感倒是比刚才充沛了许多,“你怎么伤成这样?我带了上好的金疮药和凝露丹……”
“不必。”顾危的声音冰冷沙哑,拒人于千里之外。
“师兄,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苦,”柳清清似乎靠得更近了些,声音带着哀求,“夫人她……她太过分了!你放心,我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看不起你的,我会想办法帮你……”
“帮我?”顾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怎么帮?用你织长老爱徒的身份,去求掌门主持公道?还是用你的木灵根,替我修复这破损的丹田?”
屋内沉默了片刻。
随即,柳清清的声音更加柔婉,甚至带上了几分羞怯:“顾师兄,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但请你记得,清清的心意,从未变过……只是,只是我现在人微言轻,许多事身不由己。那位林霄师兄,听说天赋绝伦,若他能……”
“滚。”
顾危只回了一个字,冰冷刺骨,带着实质性的杀气。
柳清清似乎被吓到了,低低啜泣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脚步声,门被拉开。
她走了出来,眼圈比来时更红,泪珠挂在睫毛上,楚楚可怜。她看到树下的林霄,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快步走过来,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助:
“林师兄,顾师兄他……他心情不好,我……我改日再来看他。”她抬起泪眼,看向林霄时,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恰到好处的担忧,“林师兄,你住在这里,也要小心些。顾师兄他自从……性子就变得有些偏激孤僻,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林霄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表演,心里冷笑。这挑拨离间,用得倒是熟练。
“不劳柳师妹费心。”他语气淡漠,“我与顾师兄,相处尚可。”
柳清清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林霄会是这个反应。她很快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纯善又带着点倔强的笑容:“那就好。看来是我多虑了。林师兄,外门艰苦,你若需要什么修炼资源,或是有人欺辱于你,定要告诉我,我……我在内门还有些门路。”
她再次强调了她的价值和善意,这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去,白衣在风中飘荡,确实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
林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微冷。
这时,破屋内传来顾危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厌烦:“看够了?”
林霄转身走回屋内,看着重新蜷缩回墙角,但气息比之前更阴郁几分的顾危,淡淡道:“演技不错,感情充沛,就是目的性太强,算计写在脸上,段位低了点。”
顾危嗤笑一声,睁眼看他,眸中是一片看透世情的荒芜:“她以前就这样。用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从我这里套取了不少药圃的秘辛和她修炼需要的资源。如今我废了,她又找到了新的目标——你,这位前途无量的变异冰灵根。”
“看来我们这位‘小师妹’,很懂得资源优化配置。”林霄用了一个经济学名词,语气带着嘲讽。他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她背后是织长老?织长老与掌门夫人关系如何?”
顾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惊讶于林霄的敏锐。他沉默片刻,还是回答了:“织罗是那女人的一条狗。”
一句话,点明了关键。
林霄了然。所以,柳清清的到来,至少有三重目的:
1. 确认顾危的现状,向掌门夫人汇报。
2. 试图接近、拉拢甚至掌控他这个新晋“天才”。
3. 在顾危和他之间埋下猜疑的种子。
“她似乎,很希望我们互相敌视。”林霄指出核心。
顾危闭上眼,声音低沉:“因为她怕。怕两个都被他们逼到绝境的人,会真的联手。”
破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一次,沉默中却滋生了一种无形的默契。柳清清的算计,像一块试金石,反而让这两个互相防备的灵魂,隐约窥见了彼此在棋盘上相似的、被围剿的处境。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
但共同的敌人,至少可以成为暂时联手的理由。
林霄指尖无意识地凝结出一小片冰花,又倏然散去。他看着墙角那片阴影,心里第一次对这位“掌门私生子”的未来,产生了一丝超越“投资”范畴的兴趣。
而顾危,在无边的黑暗与仇恨中,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前世的变数之风。
这盘棋,因为王诩这个意外闯入的棋子,开始变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