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吼叫信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莫丽·韦斯莱本人就站在礼堂中央,对着她不成器的儿子喷吐着积压了一整夜的怒火与担忧。
而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罗恩的脸上。
他的脸瞬间变得比他家陋居的砖墙还要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子,颜色深得发紫。
此刻的他,简直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面前那碗已经凉透的燕麦粥里。
他的肩膀紧紧缩着,仿佛这样就能躲避公开的处刑。
而坐在他身旁的哈利·波特,显然也同样面红耳赤,窘迫得无地自容。
他那双如翡翠般绿色的眼睛,现在就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盘子,指尖因为用力握着桌沿而微微泛白,好似这样就能在冰冷的金属上钻出两个洞来。
一时间,整个格兰芬多长桌都笼罩在一种极度尴尬和压抑的气氛中,其他学生要么同情地看着他们,要么尴尬地移开视线。
然而,吼叫信的“表演”显然还远未达到高潮。
在将罗恩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之后,那震耳欲聋、充满毁灭性的声音,忽然就奇迹般地,极其突兀地柔和了下来。
就像是由狂暴的瀑布,瞬间切换成了潺潺的小溪。
而这声音,转向的正是坐在不远处,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吓得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几乎要像受惊的蜗牛一样缩进壳里的金妮·韦斯莱。
“哦,我亲爱的金妮。”韦斯莱夫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温柔,充满了母亲的怜爱。
“祝贺你!我们听说你被分到了格兰芬多,真是令人高兴!你爸爸和我都为你感到骄傲,希望你一切都好,好好享受学校生活,可千万别学你哥哥们的那些坏毛病……”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分裂的温情转折,几乎让礼堂里紧张得要爆炸的气氛,突然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凝滞和错愕。
许多学生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从单纯的看热闹,变成了混合着惊讶、滑稽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但这份温情如同昙花一现,那声音便再次猛地拔高,如同最严厉的法官,重新转向恨不得已经社会性死亡的罗恩,发出了最后的,充满威胁的警告。
“至于你,罗恩·韦斯莱,最好别再给我搞出什么幺蛾子!否则……哼!”
最后一个充满威胁意味,拖长了音调的“哼”字,如同冰冷的匕首,带着无尽的失望和未尽的惩罚,在礼堂中回荡。
余音尚未完全消散,那封已经燃烧殆尽,完成了使命的吼叫信,便瞬间猛地向内坍缩。
随即“嘭”的一声闷响,在空中炸成了无数细碎的,灰黑色的纸屑。
就如同一场小小的,专门为韦斯莱兄妹降下的,充满耻辱与尴尬的雪花。
只见它们飘飘扬扬,慢悠悠地洒落在罗恩那乱蓬蓬的红发上,哈利僵硬的后背上,以及无辜被卷入,此刻恨不得隐身的小金妮的头顶与肩膀上。
当然,还有他们面前那早已失去温度的早餐盘子里,覆盖在冰冷的熏肉和凝固的煎蛋上。
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礼堂足足有三四秒钟,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随即,压抑不住的,如同气泡从水底翻涌上来的低笑和窃窃私语,好似终于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向格兰芬多长桌汹涌而去。
尤其是斯莱特林长桌这边,反应最为热烈和肆无忌惮。
德拉科几乎是瞬间就从萎靡的状态中满血复活。
接着,他爆发出极其响亮的,毫不掩饰的,带着尖锐讽刺意味的嘲笑声,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完全失去了平日刻意维持的马尔福式优雅。
他甚至还用力拍打着光滑的长桌桌面,发出“砰砰”的响声,连灰色的眼睛里都笑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哈哈哈!韦斯莱!你妈妈的声音……可真够洪亮的!我看就连霍格莫德的村民都听到了!开着飞车很威风是吗?现在知道后果了吧!全霍格沃茨都知道你是个需要妈妈用吼叫信教训的宝贝儿子了!哈哈哈!”
布雷斯虽然笑得没有德拉科那么夸张外放,但他那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此刻显然也勾勒出了毫不掩饰的愉悦弧度。
他的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稀有八卦般的光芒,并充分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只见他优雅地用雪白的亚麻手帕擦了擦嘴角,仿佛刚享用完一场精彩的戏剧。
这才侧头对旁边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西奥多低声评论,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清晰。
“看来韦斯莱夫人的教育方式……相当质朴且有效,简直充满了家庭的‘温暖’。我想,今天《预言家日报》的编辑们可能会有些失望,毕竟这么……生动且私密的家庭内部新闻,差点就成为了公众的谈资。”
他的话语里几乎充满了贵族式的,包裹在礼貌下的刻薄。
西奥多·诺特只是极其淡漠地瞥了格兰芬多长桌那边一眼,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但他微微挑起的,带着些许锐利弧度的眉梢,到底也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讥诮和看戏的心态。
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早餐结束后立刻拿出那本无名的厚书沉浸其中,似乎觉得眼前这出由吼叫信引发的,活生生的闹剧,比任何古老的文字,都更具现实的“趣味性”。
至于霍恩佩斯,好吧,他没想参与这场嘲笑,也不打算阻止身边人对格兰芬多长桌的嘲笑。
他几乎是平静的观看着这一切,内心并无太多的意外。
吼叫信的出现,完全在情理之中,甚至可以说是韦斯莱夫人在极度愤怒、担忧,以及对可能波及丈夫亚瑟在魔法部工作的恐惧之下,所能采取的最直接,最强烈的表达方式。
他看着罗恩和哈利那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窘迫模样,又看了看金妮。
那个红发小姑娘此刻几乎要把整张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只露出通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的耳朵,瘦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显然,母亲当众的“特殊关怀”,和这场飞来横祸般的闹剧带来的巨大羞耻感,让她这个刚刚入学,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新生也陷入了无比难堪的境地。
原本只是哈利和罗恩的窘境,现在毫无疑问地将这位敏感的小姑娘,也拖入了尴尬与羞愤的漩涡中心。
“真是……一个足以唤醒所有沉睡灵魂的早晨。”
不知多久,霍恩佩斯才端起自己刚刚用魔法略微加热过的南瓜汁,轻轻呷了一口,这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而他语气里的情绪,几乎让人听不出是同情、嘲讽,还是纯粹的客观陈述。
其他学院的学生,包括以宽容温和着称的赫奇帕奇和以智慧理性自居的拉文克劳,也有不少人在努力压抑着笑意。
用手捂着嘴,肩膀不住的耸动,互相交换着眼神,低声交头接耳。
即使是格兰芬多本院的一些学生,虽然内心可能对同伴的遭遇感到同情,但脸上那压抑不住的,如同痉挛般抽动的嘴角弧度。
终究,还是出卖了他们真实的第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