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假期刚结束,作息还没调整过来的缘故,清晨的霍格沃茨大礼堂,就仿佛还未从昨夜的沉睡中完全苏醒。
高耸的穹顶上,魔法模拟出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浅淡的,带着朦胧睡意的灰蓝色,如同被稀释的墨水轻轻晕染过。
几缕稀薄而苍白的“阳光”就好似害羞的手指,勉强穿透缓慢流动的“云层”,在长桌光滑的表面投下模糊的光斑。
却依旧不够足以驱散夜晚残留的,渗入石缝的凉意。
四张学院长桌上,已经摆满了简单的早餐。
比如冒着微弱热气的燕麦粥在金色的碗里凝结出薄薄的膜,烤面包片边缘微卷,色泽金黄却略显冷硬,切成薄片的熏肉整齐码放,煎蛋的蛋黄凝固着,像一只只无精打采的眼睛。
一壶壶南瓜汁和牛奶安静地立在长桌中央,只有偶尔从壶嘴飘出的几缕若有若无的白气,证明着它们尚存一丝暖意。
大多数学生都带着明显的,仿佛被巨棒敲过头颅般的睡意。
眼神惺忪,瞳孔涣散,好似焦距还停留在温暖的梦境里。
动作迟缓得像是在水下移动,机械地将食物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都显得有气无力。
交谈声更是低得像蚊蚋嗡鸣,断断续续,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耗尽他们刚刚积聚起来的一点精力。
一时间,整个礼堂都弥漫着一种慵懒而宁静的,近乎凝滞的氛围,连空气中飘浮的尘埃,似乎都下落得比平日更慢。
就连教师席上的教授们,也比假期前显得更加沉默。
麦格教授正小口啜饮着红茶,眉头微蹙,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严肃的事情。
斯内普教授一如既往地像一尊黑色的雕像,只有握着杯柄的苍白手指偶尔动一下。
就连总是笑眯眯的弗立维教授,此刻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他的高垫子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斯莱特林长桌上,霍恩佩斯·雷昂勒正安静地用着早餐。
他选择了燕麦粥,用银勺轻轻搅动,那层薄膜便破碎融化,露出底下温热的粥体,还有就是一片涂了少许金黄色黄油的烤面包。
他的动作依旧从容不迫,节奏稳定,与他周遭弥漫的慵懒格格不入。
那双黑色的眼眸清澈而沉静,不见丝毫困倦,仿佛他的灵魂早已彻底挣脱了睡意的束缚,清醒地审视着这个朦胧的世界。
坐在他旁边的德拉科·马尔福则显得萎靡不振,平日里一丝不苟,闪耀着铂金色光泽的头发,此刻也有一小撮不听话地翘在脑后,随着他打哈欠的动作微微颤抖。
只见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煎蛋,金黄的蛋黄被戳破,流出粘稠的液体。
不过他似乎没什么食欲,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时不时张开嘴,打一个被强行压抑,因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小哈欠。
布雷斯·扎比尼就坐在对面,姿态依旧维持着贵族式的优雅,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南瓜汁。
但他那双惯常闪烁着精明与审视光芒的桃花眼,此刻也有些放空,焦点模糊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西奥多·诺特则一如既往地像一座沉默的孤岛,仿佛周遭弥漫的低气压与他毫无关联,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食物。
相比之下,克拉布和高尔倒是精神些。
他们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长椅的一大半,正专注地,近乎虔诚地对付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熏肉和煎蛋,咀嚼声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片昏昏欲睡,时间都变得粘稠的平静即将持续到早餐结束时,忽然的意外,总能打破慵懒祥和的氛围。
只听一阵急促的,扑棱棱的翅膀拍打声由远及近,像是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寂静的鼓面上,瞬间撕裂了礼堂的宁静。
接着,他们就见到一只异常暴躁的,毛色黯淡无光,仿佛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猫头鹰,如同一个被点燃的,充满恶意的炮弹,猛地从一扇高高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缝隙中射入。
它那双圆溜溜的黄色眼睛里,此刻正闪烁着不祥的光芒,爪子上紧紧抓着一封颜色猩红得刺眼,仿佛是用鲜血染就的信件。
那红色是如此鲜艳,如此咄咄逼人,与礼堂内灰蓝的基调,竟形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令人不安的对比。
突然的动静,几乎瞬间就像磁石一样,吸引了大半礼堂学生茫然又带着一丝惊惧的目光。
这只不祥的使者好似完全无视了常规的投递路线,它在礼堂上空暴躁地盘旋了一圈,发出尖锐的啼叫。
然后像投掷一颗真正的炸弹一样,以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将那封燃烧着怒火的红色信件,精准无比地扔向了格兰芬多长桌。
目标明确,直指那个正低着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盘子里,试图用啃食面包来降低存在感,和掩盖内心不安的罗恩·韦斯莱。
那封信落下的瞬间,就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带着不祥的呼啸声。
伴随“啪”的一声轻响,就像一片烧红的烙铁,精准地落在了罗恩的餐盘旁边,甚至将几滴牛奶震得溅了出来。
紧接着,在罗恩猛地抬头,瞳孔因极度惊恐而收缩的注视下,那猩红的信封边缘,忽然就猛地窜起橘红色的火苗。
下一秒,信封自身开始剧烈地燃烧、卷曲,几乎迅速化作飞舞的黑色灰烬。
而一个被魔法放大到震耳欲聋,充满了滔天怒火与绝望担忧的女性嗓音,就宛如积蓄了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又像是上百个炸雷同时在礼堂的穹顶下炸响,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足以震碎玻璃,撼动灵魂的力量,咆哮着席卷了整个空间。
“罗恩·韦斯莱!!!”
这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就好似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
瞬间,大礼堂里所有的睡意和慵懒被炸得灰飞烟灭。
不少学生几乎都被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叉子“哐当”一声掉进了盘子里,溅起汤汁。
有人甚至惊得从长椅上猛地弹起,差点滑坐到地上。
赫奇帕奇长桌的一个女孩,更是因为这声突然的嗓音,将南瓜汁高脚杯打翻,橙黄色的液体汩汩流出,但她对此却显得浑然不觉。
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无措,随后便齐刷刷地,如同被无形线绳牵引的木偶,将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源头——那片此刻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的格兰芬多长桌。
“你怎么敢!开着那辆……那辆被施了魔法的、该死的汽车!和哈利一起飞到学校!”
“我和你爸爸都快担心疯了!我们以为你们失踪了!被绑架了!或者更糟!”
“《预言家日报》的记者差点就把这事登出来了!亚瑟甚至还可能会因此丢掉他在魔法部的工作!”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多不负责任吗?!你对得起哈利的父母吗?!对得起我们吗?!”
“我和你父亲简直……简直羞愤欲死!你要是再不给我循规蹈矩,我们就把你弄回来!听见没有?!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