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味居煨制间内,劫后余生的寂静被姜小勺粗重的喘息和咳嗽声打破。他瘫在轮椅上,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嘴角还挂着一缕粘稠的、散发着微弱金芒的汤汁。体内,那碗佛跳墙金汤化作的暖流正奔腾不息,右臂深处“敕令反噬”的灼痛正被一种酥麻痒胀的愈合感迅速取代,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饱足感充斥全身。
“哈…哈哈…”姜小勺想笑,却牵动了呛咳,咳得撕心裂肺,“审…审计员…滚…滚蛋了吧?想…想抢老子的汤…下…下辈子吧!”他得意又虚弱地骂着,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关乎存亡的社畜保卫战,虽然惨烈,但至少保住了核心资产。
“掌…掌柜的!你…你没事吧?”赵四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姜小勺浑身冒汗、脸色通红(金汤能量冲击的余波)的样子,心惊胆战,“那…那汤…劲儿也…也太大了点吧?”
苏东坡则眼神复杂,带着惊叹和一丝担忧:“小勺掌柜,你强行吞纳此等天地至味,虽暂时击退了邪魔(审计员),但此汤蕴含的灵能过于磅礴,只怕…**虚不受补**啊!需得静心调息,徐徐炼化才是!”
“虚…虚个屁!”姜小勺此刻感觉好极了,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亢奋,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我…我现在…感觉能…能一拳打死一头牛!”他尝试着动了动右臂,惊喜地发现之前如同灌铅般沉重无力的手臂,此刻虽然依旧酸软,但已经能明显抬起,手指也能做出抓握的动作!伤势恢复进度,玉佩虽无提示(服务冻结),但他自己感觉至少到了40%!
“看…看到了吧!金…金汤神效!”姜小勺更加得意,指挥道,“赵…赵四!快!把…把瓮里剩下的金汤…小…小心分装!用…用玉瓶!封…封好!这…这可是咱们的…的战略储备!”
赵四和苏东坡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瓮中剩余那璀璨如液态黄金、香气凝而不散的佛跳墙金汤分装进特制的玉瓶里。每一瓶都价值连城,是姜小勺对抗锅气银行的最大本钱。
然而,就在姜小勺沉浸在伤势好转和拥有“核武器”的喜悦中时,金汤带来的“后遗症”,开始悄然显现。
首先是**味觉爆炸**。
赵四端来一杯温水给他漱口。清水入口的瞬间,姜小勺的眉头猛地皱成了川字!
“呸!这…这什么水?!又…又涩又苦!还…还有股漂白粉和铁锈的…的怪味!”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是被丢进了化学实验室的废液桶,平时喝惯的自来水,此刻变得难以忍受!
玉佩基础功能微弱提示:【…宿…主…味…觉…灵…敏…度…因…‘…金…汤…’…洗…涤…,…暂…时…提…升…至…极…致…!…对…杂…质…、…异…味…极…度…敏…感…!…】
接着是**听觉过载**。
煨制间外,街道上汽车驶过的声音、隔壁店铺播放的洗脑神曲、甚至赵四收拾碗碟的轻微碰撞声,传入姜小勺耳中都如同放大了十倍!变成了嘈杂刺耳的噪音洪流,冲击着他的鼓膜和神经!
【…听…觉…灵…敏…度…同…步…提…升…!…建…议…隔…绝…噪…音…源…!…】
然后是**社畜雷达异常启动**。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墙上的营业时间表,上面写着“晚十点打烊”。明明还有几个小时,但他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疯狂刷屏:
**【警告!打烊deadline迫近!】**
**【未完成事项:清洗锅具x3,扫地拖地,盘点库存!】**
**【效率评估:严重滞后!预计加班1.5小时!】**
**【建议:立刻启动轮椅清洁模式!】**
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必须立刻去完成清洁工作的冲动涌上心头!他甚至感觉轮椅的驱动轮毂在发烫,仿佛在催促他赶紧去擦灶台!
【…‘…社…畜…强…迫…症…’…受…‘…金…汤…’…能…量…刺…激…,…暂…时…强…化…!…】
最离谱的是**财务焦虑具象化**。
他看着赵四手里那装着金汤玉瓶的盒子,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念头:这盒子不够安全!万一被偷了怎么办?得买个保险柜!最顶级的那种!多少钱?
意念中立刻浮现出一个金光闪闪、带着指纹瞳孔双认证、号称能防核弹的保险柜,下面标价:**¥588,888.00**!
紧接着,意念中那0.00001%的“锅气银行”余额和天价账单再次清晰浮现,与保险柜的价格形成惨烈对比!
一股巨大的、真实的财务焦虑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瞬间喘不过气来!
【…‘…财…务…焦…虑…’…受…‘…金…汤…’…及…‘…锅…气…债…务…’…共…振…,…意…念…具…象…化…!…建…议…转…移…注…意…力…!…】
“呃啊…”姜小勺痛苦地捂住脑袋,感觉自己的感官和神经像是被丢进了搅拌机,又被强行接上了高压电。味觉、听觉的极端敏感,社畜强迫症的疯狂驱动,财务焦虑的具象化压迫…金汤带来的强大恢复力和能量,正以一种极其社畜的方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制造着甜蜜的负担和痛苦的混乱。
“小勺掌柜!你脸色不对!”苏东坡敏锐地发现了姜小勺的异常,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和痛苦扭曲的表情,绝非正常。
“掌…掌柜的!是…是不是那汤…太补了?”赵四也慌了。
“没…没事!”姜小勺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就是…有…有点…上头!扶…扶我去…休…休息室!关…关门!关…关灯!太…太吵了!还…还有…赵四!去…去买…买瓶最…最贵的…矿…矿泉水!这…这自来水…简…简直要命!”
苏东坡和赵四面面相觑,赶紧照办。轮椅上的姜小勺被推离煨制间,如同一个刚刚经历了基因改造失败的实验体,痛苦并亢奋着。而时味居,也因为他这“金汤后遗症”,暂时陷入了低感官刺激的静默模式。
* * *
北宋,东京汴梁,枢密使童贯府邸。
夜色深沉,但府邸深处的一间密室却灯火通明。童贯脸色铁青,背着手在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官家那“静思”、“俸禄减半”的口谕,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更让他如芒在背的,是那该死的“童贯老赖”菌泥弹幕!虽然被官家暂时压下,但流言蜚语早已在朝野暗流涌动。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权势和名声,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
“废物!一群废物!”童贯猛地停步,抓起桌上一只价值不菲的定窑白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查!给本帅继续查!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敢用本帅的名号去招惹那等邪魔外道!还有御膳房那帮阉货!定是他们搞的鬼!刘全那老狗,本帅迟早扒了他的皮!”
侍立一旁的心腹幕僚和家将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就在这时,密室角落的阴影里,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单膝跪地。
“启禀枢相,观星台地宫有异动。”
“说!”童贯眼神一厉。
“半个时辰前,封印那邪物账本的地宫,传出剧烈能量波动。玄诚子真人亲自出手镇压。波动平息后,值守的道士发现…发现地宫最外层的玄铁门上,靠近门缝的位置,多了一点…东西。”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难以置信。
“什么东西?!”
“是…是一小片…暗金色的…污渍?像是…像是干涸的泥点?但…但散发着与那邪物同源的气息!而且…而且污渍上…似乎…**写着字**…”黑影的声音越来越低。
“写着什么?!”童贯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黑影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硬着头皮道:“那污渍上的字迹极其微小扭曲,但值守的道士用‘鉴微符’看得真切,写的是…**‘债务转移确认:童贯’** …”
轰隆!
如同晴天霹雳在童贯脑中炸响!
债务转移?!确认?!童贯?!
他踉跄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邪魔债主…那菌泥账本…竟然…竟然真的把债务…**锁定在他头上了**?!那“童贯老赖”…不是污蔑?是…是预言?!
“不!不可能!!”童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眼中充满了惊惧和暴怒,“本帅何曾欠过什么‘皇气炒饭’的债?!这是栽赃!是御膳房的阴谋!是蔡京老贼的毒计!”
“枢相息怒!”幕僚连忙劝道,“此等邪物行事,岂能以常理度之?那‘债务转移’之说,未必是真,或是邪物惑乱人心之术!当务之急,是立刻派人,不!枢相您亲自入宫,向官家禀明此事!绝不能让此污名坐实啊!”
“对!对!入宫!本帅要面圣!”童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就要往外冲。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音,在童贯背后的阴影中响起。
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带着腥沉混乱气息的暗金色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密室墙壁的阴影缝隙里悄无声息地渗出,迅速凝聚成一滩巴掌大小的、不断蠕动的**菌泥**!
那菌泥表面,暗金与幽蓝的光点明灭不定,几个扭曲的、由菌泥本身构成的文字,如同活物般在泥浆表面沉浮显现:
**“债主通知函”**
**“债务人:童贯”**
**“债务标的:皇气炒饭 x ”**
**“请于三日内,支付首期款项(利息另计)”**
**“支付方式:意念确认(推荐)\/ 肉身抵扣(详见菌泥账本条款)”**
**“逾期后果:菌泥讨债小队上门服务(费用自理)”**
**“最终解释权归菌王所有(代发)”**
这滩突然出现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菌泥通知函,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童贯身后昂贵的地毯上,如同最恶毒的嘲讽和赤裸裸的威胁!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童贯缓缓转过身,当他看到地毯上那滩蠕动着的、写着清晰“讨债信”的菌泥时,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一股混合着极致恐惧、荒谬和暴怒的寒气,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思维!
“啊——!!妖…妖孽!!安敢如此——!!!”童贯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再也无法维持枢密使的威严,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跳开,指着那菌泥,浑身筛糠般颤抖!“来…来人!给本帅烧了它!用黑狗血!用朱砂!快——!!!”
心腹家将反应极快,立刻抓起旁边灯台上的烛火,又从一个随身的皮囊里抓出一把混合着朱砂的驱邪粉末,朝着那滩菌泥狠狠砸了过去!
火焰和朱砂粉末瞬间将菌泥笼罩!
滋啦——!
一股混合着焦糊和腥臭的青烟冒起!
那滩菌泥在火焰中剧烈地扭曲、收缩,发出无声的“尖叫”,最终化作一缕粘稠的暗金色烟雾,消散在空气中。地毯上只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灼痕,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菌泥消失了,但那份“债务转移通知函”的内容,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了童贯和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债主通知函…三日内…首期款…肉身抵扣…菌泥讨债小队…” 童贯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太师椅上,面无人色,冷汗浸透了华丽的锦袍。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那邪魔…是玩真的!它真的能找上门来!而且…点名道姓要他还债!
“枢相…”幕僚的声音带着颤抖,“此…此事…恐怕…瞒不住了…必须立刻禀报官家!只有朝廷之力,或许才能对抗此等邪魔啊!”
童贯眼神空洞,过了许久,才如同梦呓般喃喃道:“禀报…对…禀报…但…但怎么说?说那邪魔的讨债信…送到了本帅的密室里?说本帅被它…锁定了?”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淹没了他。堂堂枢密使,掌控天下兵马的权阉,竟然被一滩污秽的菌泥…讨债讨到了床头?!
他猛地看向地毯上那片焦黑的灼痕,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绝望的疯狂。不能坐以待毙!御膳房!刘全!李德福!那口破锅!必须从源头查!必须找到那个真正的债主!或者…那个能克制邪魔的“差评高人”!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备轿!”童贯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本帅要…微服出宫!去…去御膳房!找那口破锅!” 他决定亲自下场,加入这场荒诞离奇的“跨时空讨债”迷局。北宋的“讨债团”,即将迎来一位位高权重、却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新成员”。
而那片消散的菌泥讨债信,其蕴含的混乱怨念与“债务锁定”的规则之力,已然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在时味居后厨那口沉寂的铁锅锅底,留下了一丝极其隐晦、冰冷、贪婪的…**回执波动**。锅气银行的冻结服务,似乎也因此产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解冻迹象**?一场更加诡谲的风暴,正在无声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