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深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彻底小看了这个被迫嫁给自己的女人。她的身体里,藏着一头桀骜不驯的野兽,任何企图锁住她的牢笼,最终都只会被她撕得粉碎。
而在院子的另一头,正房之中,一场针对苏念的阴谋,也正在悄然拉开序幕。
“妈!你看那个小贱人,就拿了两个窝窝头!她肯定是自己吃一个,给我哥吃一个!凭什么啊!”陆小兰扶着被门槛磕青的下巴,满眼怨毒。
“就两个窝窝头,你稀罕?”赵桂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但三角眼里同样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哭什么哭!你哥现在是个残废,那个小贱人就是他的药!咱们要想拿捏她,就得先稳住她!”
赵桂花在屋里烦躁地踱步,她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刺儿头的儿媳妇。硬碰硬,她们母女俩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丢尽了脸面。
“那……那怎么办?”陆小兰六神无主。
赵桂花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她不是能耐吗?不是想当家做主吗?好啊,我成全她!”
她凑到陆小兰耳边,如此这般地低语了几句。
陆小兰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露出了和赵桂花如出一辙的恶毒笑容:“妈,你这招可真是太高了!”
“走!”赵桂花理了理衣裳,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慈祥和蔼的表情,“咱们这就去请咱们家的‘大功臣’,好好当家做主一番!”
母女俩一前一后,朝着西厢房走去。
苏念刚把手里的窝窝头吃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赵桂花那阴阳怪气、还带着刻意讨好的声音。
“景深家的,在屋里吗?妈有好事找你商量!”
苏念挑了挑眉,与轮椅上的陆景深对视了一眼。
陆景深的眸色深沉,他虽然不知道赵桂花又要搞什么鬼,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刚想开口提醒,苏念却已经站起身,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来了。”
她应了一声,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这对极品母女,又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一走出房门,苏念就看到赵桂花和陆小兰正站在门口,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赵桂花更是亲热地主动上前,想要拉苏念的手。
苏念不动声色地侧身一避,让她抓了个空。
赵桂花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念丫头啊,昨天是妈不对,不该逼你喝那碗药。妈也是糊涂了,听了些偏方,就想让你早点给景深生个大胖小子,为我们陆家开枝散叶。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番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但苏念一个字都不信。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妈说得哪里话,我怎么会怪您呢。”苏念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滴水不漏地应付着,“您也是为了我们好。”
“哎,你能这么想,妈就放心了!”赵桂花见她没有当场发作,胆子更大了。她顺势拉着苏念往厨房走,指着那口黑漆漆的灶台和空空如也的米缸,用一种近乎于“托孤”的沉重语气说道:
“念啊,你看,妈年纪也大了,这几年操持家务,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小兰呢,还是个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整天抛头露面干粗活,传出去也不好听。你大哥和你爸,又都是要下地挣工分的男人家。所以啊,妈跟小兰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来当了!你可比妈有文化、有见识,这个家交给你,妈放心!”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苏念的表情。
在她想来,一个刚过门的年轻媳妇,突然被委以“当家”的重任,要么会诚惶恐,要么会得意忘形,但无论是哪一种,都逃不出她的算计。
旁边的陆小兰也跟着帮腔,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是啊嫂子,以后咱们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可就都指望你了。你可得好好干,别让我们失望啊。”
苏念的目光,平静地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
这哪里是厨房,简直比她刚刚住进去的那间西厢房还要惨不忍睹。
墙壁被油烟熏得漆黑,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蜘蛛网。案板上油腻腻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米缸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糙米,里面还混杂着几颗老鼠屎。菜篮子里,孤零零地躺着两颗蔫了吧唧、叶子都发黄了的白菜。至于油盐酱醋,更是几乎见了底。
这就是陆家的“家底”?
赵桂花这是想用繁重的家务和匮乏的物资,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想用“当家权”这个虚名,把自己活活累死、饿死,磋磨成一个任劳任怨的老妈子。
“怎么样?念啊,你有没有信心,当好这个家?”赵桂花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这烂摊子吓住了,心中暗自得意,嘴上却还在催促。
苏念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欣喜,平静得像一潭古井。
她转过身,看着一脸算计的赵桂花,突然笑了。
“好啊。”
她回答得干脆利落,只有一个字。
赵桂花和陆小兰都愣住了。她们准备了一大堆道德绑架的说辞,没想到苏念竟然这么轻易就钻进了圈套?
“既然妈这么信任我,把这个家交给我,那我要是不接着,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苏念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不过……”
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既然让我当家,那是不是意味着,从今天起,这个厨房,包括家里所有吃穿用度的开销,就都归我一个人说了算了?”
“那是自然!你放手去干!”赵桂花想也不想地回答。她巴不得苏念把所有活都揽过去,最好连门都出不去。
“那好。”苏念点点头,走到那个空空如也的米缸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赵桂花,慢悠悠地问道:
“妈,米缸里没米,橱柜里没面,油罐子里刮不出一滴油,菜篮子里只有两颗烂白菜。我想请问一下,这午饭,您是想让我用什么做?”
“用爱发电吗?”
赵桂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苏念不按套路出牌,竟然反过来质问她!
“你……你这是什么话!”赵桂花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我们农村人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话是没错,但一个好媳妇,就该有点好媳妇的样子,就算只有一把米,也能煮出一家人的饭来!”
“哦?是吗?”苏念挑了挑眉,“那真是对不住了,我不是什么巧妇,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我只知道,吃饭,得有米。做菜,得有油有盐。”
她的目光,直直地逼视着赵桂花,寸步不让。
“妈,您让我当家,我没意见。我负责把饭菜做熟,端上桌,这是我分内的事。但是,买米买菜买油盐,这可是需要钱和票的。”
她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变得意味深长。
“这管钱管票的权力,您是不是也该一并交给我了?”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了赵桂花的脑门上!
要钱?还要票?
那可是她的命根子!赵桂花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跟着揪紧了,她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自己藏钱的口袋,看苏念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明火执仗的抢劫犯。
“你、你刚过门,你知道什么!”赵桂花急了,连借口都找得如此拙劣,“家里的钱和票都是有数的,一分一厘都得花在刀刃上,哪能说给你就给你!万一你乱花怎么办?万一你拿着钱跑了怎么办!”
苏念闻言,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声音不大,却充满了穿透力。
“跑?妈,您是不是太看得起咱们家了?”她环视了一圈这破败的院子,语气凉薄,“我能跑到哪儿去?回那个为了五十块钱就把我卖了的娘家吗?还是您觉得,您口袋里那几块钱,值得我为它亡命天涯?”
她的话,像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赵桂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苏念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确保院子外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邻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妈,您到底是信不过我这个儿媳妇,还是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您把一个空壳子的家交给我,把这口无米之锅甩给我,是不是就想等我们一家老小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这个新媳妇身上,然后跟全村人哭诉,是我苏念没本事、瞎持家,是我克扣了大家的口粮,对吗?”
这番诛心之言,直接将赵桂花那点肮脏的算计,血淋淋地剖开,毫不留情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赵桂花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因为,苏念说的,就是她心里想的!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您心里清楚,大家伙儿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苏念冷冷地看着她,不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抛出了最后的通牒。
“现在就两个选择。”
“第一,您把家里的钱和票都交出来,从今天起,我来当这个家。我保证,只要有我苏念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出了任何问题,我一个人担着。”
“第二,”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让赵桂花心惊肉跳的笑容,“您把这个‘当家权’收回去,咱们还跟以前一样。不过,既然我不管家,那我和景深两个人的伙食,也就不劳烦您了。毕竟他是个伤员,需要静养,吃食上也要精细些,跟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诸多不便。”
这哪里是两个选择,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要么交出财政大权!
要么……就等着被戳脊梁骨,说她这个当婆婆的刻薄残废儿子和新媳妇,逼得他们不得不另起炉灶!
分家!
这个词,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赵桂花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