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那句充满了决绝和杀气的话,像一把无形的利剑,狠狠地斩断了陆家正厅里最后所有虚伪的客套和伪装。
当她和陆景深抱着孩子,挺直了脊背,消失在宴会厅门口的那一刻,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
主位之上,陆振邦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已经彻底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死死地攥着手里的红木拐杖,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的是滔天的、几乎要将人焚烧成灰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挑衅了权威的挫败感!
多少年了?
自从他坐上陆家家主这个位置以来,多少年,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
还是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从乡下来的野丫头!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依旧是被苏念和陆景深气得浑身发抖的秦佩兰!她看着满地的狼藉,和那对夫妻决绝离去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振邦!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好儿子!好儿媳!他们这是要骑到我们头上拉屎啊!”
“还有那个野种!他……他的腿竟然好了!他竟然能站起来了!”一想到刚才陆景深站起来时,那骇人的气势,秦佩兰的心中,就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
一个残废的陆景深,尚且如此难以对付。
那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恢复了所有爪牙的陆景深,又会是何等的可怕?!
“爸!妈!我看老三这次回来,就是来者不善!”一直坐在一旁看好戏的大哥陆云峰,此刻也收起了脸上的轻蔑,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阴狠,“我们绝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
“不错!”长相有几分阴柔的二哥陆云海,也跟着附和道,“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也敢在我们陆家撒野!爸,您要是觉得不好出手,这件事,就交给我和大哥来办!我们保证,不出三天,就让他们哭着跪在您面前,求您饶命!”
听着妻子和两个儿子的煽风点火,陆振邦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决断。
“不用。”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猫抓老鼠的游戏,玩久了,总要给老鼠一点喘息的机会,不然……就不好玩了。”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那片漆黑的夜色,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算计的弧度。
“我倒是很想看看,”
“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命鸳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里,”
“到底能扑腾出多大的浪花来。”
……
另一边,西跨院。
当苏念和陆景深,抱着孩子,回到这个虽然冷清、却暂时属于他们的“安全屋”时,两人脸上那副刀枪不入的坚硬伪装,才终于缓缓地,卸了下来。
苏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虚脱。
刚才那场看似轻松的交锋,实则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
“怕吗?”
陆景深将怀里已经睡熟的儿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然后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用他那带着粗糙薄茧的大手,轻轻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不怕。”苏念靠在他那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那颗因为一场大战而紧绷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只是觉得……他们比我想象中,还要更蠢一些。”
“嗯?”陆景深微微挑眉。
“我原以为,他们会用更高级的、更不见血的手段来对付我们。”苏念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却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一套粗俗不堪的下马威。除了暴露他们的愚蠢和心虚,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不是蠢。”陆景深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睿智而冰冷的光芒,“是傲慢。”
“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两只可以被他们随意碾死的蚂蚁。对付蚂蚁,又何须用什么高级的手段?”
苏念闻言,沉默了。
是啊,傲慢。
这才是这些所谓的“人上人”,骨子里最可怕的东西。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苏念抬起头,看着他,“就这么一直待在这个笼子里,等着他们下一次出手吗?”
“当然不。”陆景深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她如出一辙的、充满了战意的火焰。
他松开她,走到桌边,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被他用手帕,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墨绿色玉佩。
正是当初在省城,那位陈老送给她的“免死金牌”!
“这是……”苏念一愣。
“你忘了?”陆景深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陈老说过,拿着它,可以去任何一个军区大院,找最大的那个官。”
“而我那位名义上的父亲,陆振邦,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真正地,踏入那个圈子。”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她瞬间就明白了陆景深的意思!
“你想……”
“不错。”陆景深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想用权势来压我们,那我们就找一个,比他权势更大、地位更高、能让他见了都得点头哈腰的人,来压他!”
“他想把我们当棋子,那我们就干脆,跳出棋盘,直接去见那个……下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