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落在川西高原的山脊上，风从谷底卷上来，带着雪线下的凉意。几小时前的战斗已经结束，高德雇佣兵团的据点被彻底捣毁，残火在断崖边慢慢熄灭。
张猛蹲在岩壁下，手里拿着药水和纱布。他面前是医疗组的周婉，右腿擦伤，裤管被划破，露出红肿的皮肤。
“别动。”他说。
“我知道。”她轻声回。
他剪开破损的布料，动作很慢。药水倒上去时，她吸了口气。
“疼就说。”
“不疼。”
他看了她一眼，“骗人。”
她没说话，手指掐进掌心。他知道她在忍，就像上次任务中他手臂中弹，也是一声不吭地包扎完继续往前冲。
“你们这些医疗兵，比我们还硬气。”
“你不也一样。”她反问，“那次炸伤后还背着人跑了三公里？”
他笑了笑，没接话，天雷护卫队员修为都在元婴期以上，普通炸药哪伤得了他们，只不过得装普通点而已。
他把纱布给她右腿一圈圈缠紧。
远处林旭靠在装甲车旁，正拧开一瓶水递给刚下来的苏晴。她摘下面罩，脸上全是灰，头发乱了几缕贴在额角。
“喝点。”
“谢了。”她接过，仰头灌了一大口，“再晚一点我真要渴死在绳子上了。”
“你那套动作太悬。”
“可它成了。”
“下次别这么干。”
“你要拦我？”
“我得对你安全负责。”
“那你刚才怎么不喊停？”
他顿了一下，“我信你能成。”
她笑了，眼角有点细汗。风吹过来，把她一缕长发吹到他肩膀上。他没动，也没说让她拿开。
营地很快搭好，篝火点燃。没有酒，只有干粮和净水片。有人说起白天那个敌人跪地求饶的样子，大家笑出声。
张猛坐在边上添柴。周婉走过来，递给他一条毛巾。
“你的外套湿了。”
“没事。”
“换一条。”
他接过，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停了一瞬。
“谢谢。”
“早点休息。”她转身要走。
“等等。”
她回头。
“你也一样。”他说，“别总熬到最后。”
她点点头，耳尖有点红。
林旭抱着终端机核对数据，苏晴凑过来看屏幕。
“这里有个信号源还在闪。”她指着一处角落，“明天去一趟？”
“可以。”
“需要支援吗？”
“双人组就行。”
“你挑搭档？”
“嗯。”
“选谁？”
“你。”
她抬头看他，“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敢往下跳。”他说，“我也敢接着。”
她愣住，随即笑出声，“行啊，搭档费照算。”
“多少？”
“一顿饭。”
“记下了。”
火焰噼啪响着，映在每个人脸上。这些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此刻话多了几句，笑声也多了几分。
张猛收起急救包，看见周婉坐在另一边整理药品。她低着头，灯光照在侧脸，鼻梁挺直，睫毛很长。
他走过去坐下。
“你以前是学医的？”
“嗯。”
“为啥来这？”
“救人。”她说，“不只是医院里的病人。”
他点头，“我们也是。”
她抬眼看他，“你们冲锋在前，我们跟在后面止血缝针。其实都在救。”
“但你们更累。”
“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到。”
她笑了下，“你还挺细心。”
“我不傻。”
“可你话少。”
“该说的时候我说。”
“比如现在？”
“比如现在。”
他们都没再开口，只是看着火堆。过了会儿，她忽然说：“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全吧？”
他低头看自己绷带，“旧伤，不碍事。”
“下次别用手挡爆炸碎片。”
“当时没想那么多。”
“你总这样。”
“怎样？”
“替别人扛事。”
他没否认，“习惯了。”
她看着他，“那你有没有人替你扛？”
他怔了一下。
火光跳动。
“现在有了。”他说。
第二天清晨，队伍准备返程。山区天气多变，昨夜一场小雨让山路变得湿滑。
林旭检查装备时发现绳索有磨损，立刻叫停出发。
“得换新的。”
“备用在哪？”
“后备箱第三层。”
苏晴二话不说就往车边跑。林旭追上去，“我来。”
“你盯着系统。”她回头，“我能搬。”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弯腰打开箱子，取出新绳盘扛上肩。雨水顺着她脖颈流进衣领，她甩了甩头，发丝甩出一串水珠。
他忽然说：“你适合当队长。”
她站直身体，“你现在才看出来？”
“我一直知道。”
“那为什么不早说？”
“怕你说我拍马屁。”
“现在不怕了？”
“现在不怕了。”
她笑了，“等你正式提名我再说这话。”
“一定。”
张猛帮周婉背起医药包，发现她背包带断了。
“用这个。”他递过一根加固带。
“你会修？”
“会。”
他蹲下来重新固定，手指灵活地打结。她低头看他头顶，闻到一点汗味混着药水的气息。
“你以前练过？”
“老兵都懂点。”
“不是所有老兵都这么细致。”
“你是说我细心？”
“我是说……你不像表面那么粗。”
他抬头，“那我像什么样？”
“像能托付的人。”
他手顿了一下。
“这话不能随便说。”
“我不是随便说的。”
他系好最后一扣，站起来，“那你以后别一个人走夜路。”
“为什么？”
“因为我会担心。”
她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
“知道了。”
返程路上，车队穿行在山谷间。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远处雪山顶开始泛光。
林旭坐在副驾，耳机连着通讯频道。苏晴在后座闭目养神。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还行。”
“做梦没？”
“做了。”
“梦到什么？”
“梦见我们在火星执行任务。”
“然后呢？”
“你把我丢在基地外，说让我自己回来。”
“那我错了。”
“你知道就好。”
他低声说：“现实中我不会让你落单。”
她睁开眼，“我相信你。”
张猛坐在另一辆车里，周婉靠窗望着外面。
“你在看什么？”
“草。”
“草？”
“你看那边。”她指向前方山坡，“昨天还没有，今天冒芽了。”
他顺眼看去，果然有一片嫩绿从石缝钻出。
“最近到处都在长东西。”
“地球在变好。”
“我们也一样。”
她转头看他，“怎么说？”
“以前只想完成任务。”他说，“现在还想完成一些别的。”
“比如？”
“比如回家吃饭。”
“你家在哪？”
“还没建。”
“那我们一起建。”
他看向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
车队驶出山口时，天空放晴。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暖得很真实。
林旭下车活动肩膀，苏晴走过来递水。
“晚上值班？”她问。
“轮到我。”
“我陪你。”
“不用。”
“我想陪。”
他看着她，“那一起。”
张猛收整装备，周婉站在边上。
“今晚你有空吗？”她问。
“有。”
“我想请你吃个饭。”
“正式的？”
“算是。”
“那我得换衣服。”
“你穿什么都行。”
“可我想让你看得顺眼。”
她笑了，“你早就看得顺眼了。”
两人并肩走出营地大门，影子拉得很长。
林旭坐在监控台前，苏晴端着两碗泡面走来。
“加了个蛋。”她说，“给你的。”
“谢谢。”
她坐下，“明天还有任务？”
“例行巡查。”
“我报名。”
“批准。”
“这么快？”
“我不想换别人当搭档。”
她低头吃面，嘴角压不住。
张猛在食堂找到周婉，手里拿着一张纸。
“这是什么？”她问。
“休假申请。”
“你要休几天？”
“三天。”
“去哪儿？”
“海边。”
“一个人？”
“不是。”
“带谁？”
“你。”
她看着他，“就这么定了？”
“只要你答应。”
她接过申请单，在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
“现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