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夜,尚裹挟着几分凛冬残余的凉意。晚风掠过老旧宿舍的窗棂时,带着一丝清冽的触感,吹动了窗帘边角,也搅乱了窗外深邃的夜色。但室内那盏暖黄色的台灯,却将这不大的方寸空间烘得格外温馨,灯光落在书桌上摊开的剧本上,映出密密麻麻的批注痕迹。陈诚靠在窗边,指尖握着手机,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屏幕,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远处宿舍楼的灯光星星点点,偶尔有晚归的学生抱着书本匆匆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校园里格外清晰。
三月的北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不安。不久前,从南方传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这座千年古都悄然绷紧了神经。一种被称作“非典型肺炎”的陌生病毒在广东出现,病例数还在不断增加,尽管北京眼下还算平静,街头巷尾依旧人来人往,可空气里总飘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像是一层无形的薄膜,笼罩着整座城市。公共场所里,偶尔能看见戴着口罩的行人,他们脚步匆匆,神色凝重,眉宇间藏着难以掩饰的警惕,与往日的从容截然不同。
“我这边……快拍完了,这部电视剧,总算要熬出头了。”
刘亦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软糯中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疲惫,像一根轻柔的线,瞬间将陈诚飘远的思绪拉回。他能清晰地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大概正蜷在剧组酒店的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浅色的薄毯,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收工后的松弛,眼底或许还泛着淡淡的红血丝。想到这里,他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语气里是惯有的沉稳:“好好拍,别分心,注意休息。最近外面不太平,你们剧组的防护措施跟得上吗?每天的体温检测、消毒这些,都落实了吗?”
“组里可小心了,”刘亦菲的声音轻了些,疲惫感更明显了,像是连说话都费力气,“每天都要量好几次体温,早上开工前一次,中午休息时一次,收工后还要再测一次,现场各个角落都堆着好多消毒液,道具组的人每隔两小时就会喷一遍。幸好我们是在影视城里封闭拍摄,进出管得特别严,外来人员根本进不来,应该没事的,你别担心。”
陈诚轻轻“嗯”了一声,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他清楚广东那边的疫情已经引起了全国范围的高度重视,各种防控措施正在陆续出台,虽说北京还没有出现大规模传播的迹象,但各个单位都已经行动起来,不敢有丝毫松懈。就像北电校园里,辅导员几乎每天都会在班级群里发防疫通知,三番五次叮嘱大家少外出、不聚集,尽量待在宿舍或教室里;教室里时常飘着醋蒸过的酸味——这是当下最普遍,也最让人心安的消毒方式,虽然气味有些刺鼻,却让每个人心里都多了一份踏实。
“唉,说起来就烦,”刘亦菲的声音突然带上了点娇嗔,像个受了委屈的小丫头,在跟最亲近的人抱怨,“组里有个台湾来的演员,叫林志颖,天天围着我聊天,絮絮叨叨说他那些赛车的事、拍广告的事,我根本插不上话,还得耐着性子听。现在我看到他都想躲着走,可剧组就这么大,总难免碰到,真是愁死我了。”
陈诚忍不住笑出声,完全能理解这种在封闭剧组里被过度“热情”包围的无奈——抬头不见低头见,拒绝得太直接怕伤了和气,不拒绝又得委屈自己。“再忍忍,反正戏都快拍完了,等杀青了就能清净了。”他话锋一转,语气瞬间认真起来,“对了,拍完这部戏,你是不是要去美国一趟?阿姨之前跟我提过一嘴,说想带你去那边调整一段时间。”
电话那头顿了顿,刘亦菲的声音带着点意外:“你怎么知道呀?是我妈妈跟你说的?本来想拍完戏再告诉你的,想着先把这边的事收尾了再说。我们计划杀青后就走,大概去一个多月,主要是放松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学习机会。”
“阿姨前几天跟我聊剧组防疫的时候提了一句,怕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陈诚解释道,随即接着说,“正好,你把今年下半年的时间也空出来,别接太多其他的活儿。等你从美国回来,今年6月份,我们班会筹拍一部群像剧,算是专业实践作业,剧本质量不错,对你磨炼演技肯定有好处,到时候我推荐你演一个挺有挑战性的角色。”
他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旁人听到,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另外,我还单独给你准备了一个本子,是大女主的戏,里面带点动作戏份,角色特别有魅力,既能展现演技,又能秀出你之前练的舞蹈功底。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去美国的时候也别光顾着玩,抽空练练体能,学学基础的动作技巧,别到时候开拍了跟不上节奏,拖了剧组的后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像是她激动之下不小心撞到了沙发扶手。“真的?!”刘亦菲的声音瞬间拔高,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陈诚哥,你没骗我吧?专门给我准备的大女主戏?还是带动作戏份的?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不骗你。”陈诚的回答简短又肯定,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已经让编剧在修改剧本了,等你从美国回来,就能给你看完整的初稿。到时候我们一起讨论角色,有不合适的地方再改,保证让你演得过瘾。”
“那……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刘亦菲的语气立刻紧张起来,刚才的惊喜瞬间被担忧取代,“现在非典闹得人心惶惶,我妈妈天天跟我念叨,说北京人多眼杂,怕你不小心被传染,让我多提醒提醒你,千万别到处乱跑。我去美国之后,也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你可别不接!”
“放心,北京管控得特别严,学校里更是安全,进出都要登记,体温异常根本进不来。”陈诚柔声安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你去美国也要注意防护,虽然那边现在病例少,但人多的地方别去,照顾好自己。也跟阿姨说一声,让她别担心我,也请她把时间留出来——这部大女主戏的拍摄周期大概两个月,七月份放暑假就开机,到时候我亲自当导演,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而且我的目标是冲大银幕,这部戏拍完,我想试着走全球上映的路子,让更多人看到你的演技。”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那是来自未来记忆的底气,也是对自己能力的绝对信任。
“好!说定了!”刘亦菲的声音清脆响亮,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我去美国一定好好练体能,等我回来,咱们就一起拍这部戏!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笨啊!”
“不会,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陈诚笑着说,“行了,不耽误你休息了,明天还要开工呢,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陈诚哥再见!”
挂断电话,陈诚握着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听筒传来的温度,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这段时间,非典的阴影虽然还没有完全笼罩北京,却已经悄悄改变了生活的许多细节:前几天去《情满四合院》剧组开会时,制片人特地在会上强调了防疫要求,所有外来人员进组都要测体温、登记身份信息,剧组人员每天都要提交健康报告;学校里,几个家在广东、广西的同学,被学校建议暂时留在当地观察,暂缓返校,辅导员还专门给他们打了电话,叮嘱他们注意安全,有困难及时联系学校。
这些错综复杂的人和事,放在以前,都与他毫无关联。可如今,既然和刘亦菲成了彼此信任、互相托付的朋友,有些事他便再也没法置身事外。他隐约听过一些关于她家庭的传闻,知道她母亲刘小丽对她的演艺事业管得很严,也知道那个叫陈金飞的男人对她们母女的影响很大。之前他还曾半开玩笑地跟刘亦菲聊起对陈金飞的猜测,说那人对她的关心“超出了普通长辈的范畴”。
当时刘亦菲的反应特别激烈,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她瞪着眼睛、撅着嘴的模样,还笑着“踹”了他一脚(当然是象征性的),语气又急又气:“去你的,净说些有的没的!陈叔叔就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对我好也是因为看我可怜,你别瞎猜!”玩笑归玩笑,陈诚心里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复杂得难以说清,既有同龄人之间的默契,又有几分超越年龄的互相依赖与托付。
现在,刘亦菲和她母亲刘小丽既然知道了他的计划,还答应留出档期配合拍摄,这第一步总算稳稳地迈出去了。可陈诚心里其实藏着一份担忧——他怕刘亦菲的职业规划,会不自觉地走上前世的“弯路”。
他实在没法理解刘小丽的某些决策:明明女儿在国内电视剧领域已经闯出了名气,凭借《金粉世家》《天龙八部》圈了一大批粉丝,前景一片大好,却偏要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年,规划什么去日本唱歌出道的计划。日语不通,市场陌生,唱歌又不是她的强项,这不是明摆着走弯路吗?“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他暗自摇头,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
既然他现在有机会、有能力为她的未来铺路,那些可能走偏的选项,就必须被稳稳地引到更稳妥、更光明的轨道上。她想唱歌?没问题,他脑子里装着未来几十年的海量金曲,从流行到民谣,从抒情到摇滚,应有尽有,何必舍近求远跑去日本发展?在国内发行专辑,结合影视剧ost造势,效果肯定比去日本单打独斗好得多。
他对刘亦菲的演艺之路,早已勾勒出清晰的蓝图——先靠电视剧稳固人气,再用大女主电影冲击影坛,同时兼顾音乐事业,全方位发展。而这张蓝图,也和他自身的布局紧紧绑在一起——他需要一个有实力、有口碑、有国民度的艺人,作为自己影视公司的“招牌”,刘亦菲无疑是最佳人选。他原本计划着,等她从美国拍完戏回来,就启动几个关键项目——其中最要紧的一环,便是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特效公司,引进国外的先进设备和技术,为日后的影视制作打下坚实的基础,毕竟未来的影视行业,视觉特效绝对是核心竞争力之一。
可就在陈诚沉浸在对国内事业的规划里——《情满四合院》的拍摄推进、刘亦菲的未来布局、特效公司的筹备蓝图——时,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紧急电话,像一声毫无预兆的惊雷,骤然炸响在耳边,打破了他所有的节奏。
这天下午,阳光格外明媚,透过北电教学楼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陈诚刚结束一场与《情满四合院》剧组的协调会,会议开了整整两个小时,从场景布置的细节,到演员档期的调整,再到道具的采购清单,每一项都讨论得格外细致。他脑子里还盘旋着这些琐碎却关键的细节,慢悠悠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