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他唇角微扬，放慢步伐。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寻常女子。
……
夜色渐沉，月光如水。
苏落恒选了块空地扎营。
少女静立一旁，望着夜空出神。
他则从魂导器中取出食材——蔬菜、鲜肉、调料，甚至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篝火燃起，米香渐浓。
连吃数日烤肉，今晚他打算煮粥。
淘米、切菜、剁肉……动作娴熟。
肉粥无需多管，他便不时侧目。
月光为少女镀上一层银辉，恍若谪仙临尘。
白衣胜雪，银发如瀑垂落腰间，少女容颜精致无瑕，眸光澹澹望向远方，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冰，明明近在眼前，却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苏落恒望着她出神。
这张脸完美得无可挑剔，若非要说什么缺憾，便是她不能言语。
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予这般容颜的代价？
苏落恒暗自叹息，心中泛起怜惜。
忽然，少女转过身来。
那双湛蓝眼眸如星辰般璀璨，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直直地凝视着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
\"你叫什么名字？\"苏落恒率先开口，随即想起什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抱歉，我忘了你不能说话......\"
篝火上的肉粥适时沸腾，打破了沉默。
\"粥好了，要尝尝吗？\"
苏落恒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少女看了看跳动的火苗，最终缓步走来，在他对面优雅落座。
\"尝尝看~\"
苏落恒盛了碗粥递过去。
————————————
少女接过瓷碗，纤纤玉指与白瓷相映生辉。她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小口啜饮。
苏落恒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好烫！\"
他龇牙咧嘴地吐着舌头，额角渗出细汗。
少女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在苏落恒抬头的瞬间恢复清冷。
\"你不怕烫吗？\"
少女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继续优雅地小口喝粥。
苏落恒哑然，终于学乖了，捧着碗慢慢吹凉。
篝火旁，两人安静地喝着热粥。
虽非珍馐美味，却格外温暖。
有她在身旁，这碗寻常肉粥竟也多了几分滋味。
片刻后，苏落恒抬眼，见她已搁下碗快，正凝望着跃动的篝火，神情专注，似在沉思。
察觉到身侧的目光，少女迅速敛起冷意，恢复疏离。
\"你家在哪个方向？\"苏落恒率先开口。
少女闻言，视线掠过他，稍作停顿后抬起右手，纤细的指尖指向东北方。
\"倒是同路。\"
苏落恒低声自语，随即摸出一根糖葫芦，边咬边道：\"走出这片森林约莫还需两日，我正好也要往北去。你一个人……可要同行？若愿意，点头即可。\"
\"......\"
少女眸光幽深如寒潭，静默半晌，终是微微颔首。
\"那便先去歇息吧。\"
苏落恒晃了晃糖葫芦，指向不远处的帐篷：\"上半夜我来守，下半夜换你，可好？\"
\"......\"
少女未应声，却眯了眯眼——目光竟黏在那串糖葫芦上。
苏落恒试探着晃了晃手中红果，果然见她眸光随之游移，甚至透出一丝期待。
果然如此。
\"咳......\"
他佯装咳嗽，迅速将糖葫芦收进魂导器，催促道：\"天色已晚，快去休息。\"
\"......\"
少女眼底罕见地闪过一丝恼意，旋即恢复淡漠，转身步入帐篷。
待她离去，苏落恒才重新掏出糖葫芦，惬意地享用起来。
晚餐可以分享，但这宝贝糖葫芦——
绝无可能。
此行统共只备了七十余根，堪堪够他从明都返回枫叶城。若让她尝上瘾，自己可就没得吃了。
夜色渐浓。
篝火噼啪作响，晕开暖黄光晕。
不知不觉间，少女神秘而美丽的身影已在苏落恒脑海中挥之不去，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月轮渐满。
帐中的少女亦未入眠，眸中流光暗转，似在思忖着什么。
......
三日后，落魂森林边缘。
有少女同行，虽她始终清冷寡言，总好过独行寂寥。
这些时日运气颇佳，一路未遇强横魂兽，二人顺利穿出森林。
前方城镇已遥遥在望。
分别的时刻到了。
\"往后莫要独自深入魂兽森林，此处对非魂师者极为凶险，况且你的容貌......也易招祸端。\"
只要离开森林地界，她应当无虞。
苏落恒回首，少女依旧神色澹然，也不知方才那番话，她可曾听进半分。
“拿着。”
苏落恒将一根晶莹的糖葫芦递到少女手中。
少女眸光微动，带着询问之色。
“看你一直盯着它看，”苏落恒笑意温和，“临别送你一根。”
她轻轻点头，纤白的手指接过糖葫芦。
“再见。”
苏落恒转身走向小镇。
“等等。”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落恒猛然回头，满脸诧异：“你会说话？”
“第一，我不是哑巴。”
“第二，多谢相助。”
少女神情依旧清冷，唯有冰蓝眼眸扫过他腕间储物器时，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第三，糖葫芦很甜。”
未等苏落恒回应，少女忽然展颜一笑。
那一笑令天地失色。
“有缘再见，我叫雪——”
话音未落，她已如惊鸿般翩然远去。
“雪？”
苏落恒望着空荡的雪地，突然醒悟：
那些未遭遇的魂兽，原来皆因她在侧。
他苦笑着摇头，忽觉腕间一凉。
储物器中，糖葫芦竟一根不剩。
“这位雪姑娘...”
苏落恒望着空荡荡的储物空间，
无奈扶额。
一位至少是魂圣级别的强者，居然会抢走自己的糖葫芦！
简直离谱！
不就是一开始没给吗，有必要这么小心眼儿？
他此刻的心情和表情一样复杂。
正因如此，他并未注意到，少女的身影已在心底刻得更深。
……
……
另一边。
已经走远的少女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身后，灵动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微微扬起。
他应该发现了吧？
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若不是急着回极北冰原，她还真想再多逗留一阵……
想到这里，少女眼中浮现一抹遗憾。
她的真实身份，正是极北冰原的统治者，极北三大天王之首，十大凶兽排名第三的存在——雪帝！
原本她应当镇守极北，守护那片纯净之地。
然而，随着七十万年大限将至，她曾尝试效仿帝天凝聚阴阳互补魂核，却以失败告终，甚至伤及本源，如今已无力抗恒天劫。
所幸，机缘巧合之下，她在极北冰原寻到一株十万年雪莲。
雪莲这类天材地宝，若无特殊际遇，极难开启灵智，却也正因如此，它蕴藏着最纯粹的天地精华。若能以此为引，雪帝便可封印本源，重修为人，避开大限之劫。
这株雪莲给了她一个选择：化形重修，搏一线成神之机，或是静待天劫降临。
犹豫许久，她决定先踏入人类世界，再作决断。
于是，她将极北冰原托付给冰帝与泰坦雪魔王，隐匿气息，伪装成普通人类，悄然融入尘世。
半年间，她见识了人间百态。绝美的容颜带来诸多麻烦，作为天地孕育的冰雪之灵，她能清晰感知周围人类的龌龊心思。
世道，几乎让她放弃化形的念头。
直到三天前，她遇见了苏落恒。
这个少年与众不同，他的目光纯净透彻，除了欣赏与赞叹，再无半分污秽杂念。
雪帝对人类世界重新燃起兴趣，故而与他同行。
如今，她对人类有了新的认知。
这里的确充满污浊与丑陋，却也交织着鲜活的人性，远比极北冰原的孤寂热闹百倍。
这半年的游历，远比漫长岁月里的枯燥生活精彩得多。
更何况，人类还创造了诸多奇妙之物。
比如，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比如，华美精致的衣裙。
譬如，直插云霄的钢铁丛林。
这些繁华景象，都是极北寒疆从未有过的风景。
这个名为人类的族群，或者说这个新奇的人间，蕴藏着无数令人心驰神往的奥秘。
绚烂多彩的尘世……
雪帝唇边掠过一丝清浅笑意。
人类的世界令她心生憧憬，此刻已然下定决心。
纵使最终未能登临神位，纵使化作人形只得百年光阴，她仍愿尝试另一种人生，在这红尘中走一遭。
但在那之前，她需履行极北主宰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