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那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时,将所有人的记忆拽回千年前——那个一人一剑,单枪匹马挑翻半个道统,杀得诸多大教鸡犬不宁、连古神书院院长和几位避世老怪物都不得不现身的时代。
神元至尊含怒拍下的“神寂”灭世经轮,遮天蔽日,道则轰鸣。
然而,就在其即将落下,将洛冰凝三人连同那口冰棺彻底抹去的刹那——
一竿无声无息地探出。
那是一根古朴无光、甚至带着些许磨损痕迹的鱼竿,竿身斑驳,仿佛凡间老翁垂钓所用。可就是这样一竿,轻飘飘地向上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的剧烈对冲。那毁灭性的“神寂”手印,亿万神光骤然坍缩、湮灭,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威压尽散,云开雾朗。
绝情道人的身影这才清晰浮现。她双手背负,那根化解了至尊一击的鱼竿就随意地搭在身后,佝偻着背,面容苍老,皱纹深刻,唯有一双眼眸,深不见底,透着一种对万事万物的漠然。这般模样,任谁第一眼看去,都难以置信这竟是一位曾搅动上界风云的绝世巨头。
“绝情!果然是你!”有观望的古老存在失声低语,神念中尽是惊骇。
绝情道人未理会周遭复杂的目光,只是淡淡瞥向洛冰凝三人,声音沙哑:“洛丫头,好久不见。”
只此一言,坐实了所有猜测。各方势力巨头心头巨震,原来传闻是真的,这杀神竟真的收了传人!
神元至尊此刻面目扭曲,枯瘦的手掌因极致的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而微微颤抖。“绝情!你定要坏我好事?!”怒吼声震得虚空涟漪阵阵。
绝情道人这才缓缓转向他,眼神里是全然的蔑视与不耐:“老东西,一千年前你仗着人多势众也奈何我不得,如今?杀你如屠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侮辱性。神元气得周身道则明灭不定,心中却寒意更甚。这个绝情,简直是个怪物!修行不足两千年便登临至尊境,如今深浅更是难测!
下方,各大教的天骄低声询问自家长辈。得到的回应无一不是极度凝重的告诫:“真仙之下,她可称无敌……”
真仙之下最强者!
这个评价让所有听到的人头皮发麻。九天剑阁的剑子、太上道宫的道子、须弥山的佛子,皆收敛了所有傲气,敬畏地望向那个不起眼的老妪。
有知情的老古董低声对门下讲述千年前的宿怨:“……她那道侣,乃惊世之才,身负浩然正气,却因探寻一桩上古秘辛,触及某些存在的逆鳞,被神元带人逼死于无望崖……那时绝情正在冲关至尊,出关后,血洗八方,一人一剑,将神元打得至尊体崩裂,几乎道消,连其他作壁上观的教主也被殃及,个个被打得闭关千年……若非神殿真仙出手,古神书院院长斡旋……”
故事讲完,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平静佝偻身躯下所蕴含的滔天杀意和刻骨悲怆。
神元被当众揭短,尤其是提及自己当年被碾压的惨状,彻底恼羞成怒:“休要猖狂!今日便让你再尝一次陨仙咒的滋味!”
话音未落,他双手结出古老法印,一道缠绕着不祥血光的符咒凭空显现,散发出腐蚀大道、湮灭神魂的恐怖气息!虚空因其存在而发出哀鸣,下方诸多修士只觉得神魂欲裂,道基不稳。
“当年那书呆子,便是被此咒蚀尽浩然气,魂飞魄散!”神元狞笑,催动咒印压向绝情。
绝情道人眼中终于掠过一丝血色。那并非愤怒,而是极致冰冷的杀机。
她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神通,依旧是那根古朴鱼竿。手腕一抖,竿梢划出一道微妙至极的弧线,并非硬撼,而是如同垂钓时引线般,轻轻搭在那骇人咒印的边缘。
一牵,一引。
那看似无可匹敌的陨仙咒,毁灭性的能量轰入远方虚空,将一片死域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什么?!”神元瞳孔骤缩,难以置信。这陨仙咒乃至尊也难以轻易化解,更何况是这般轻描淡写?
“旁门左道,华而不实。”绝情道人冷嗤,终于主动出手。
她一步踏出,身形模糊,仿佛融入天地韵律。手中鱼竿不再是竿,时而如剑,时而如鞭,抽打得万道哀鸣;镇压八荒六合。
没有绚烂的神光爆炸,她的每一次挥动都朴实无华,却蕴含着至简的大道规则,精准地抽击在神元法则神链最脆弱的一点上。
啪!一竿落下,神元护体神光崩碎。
啪!又一竿,抽得他法相开裂。
啪!再一竿,道则哀鸣,神通被强行打断。
绝情道人身影飘忽,鱼竿在她手中舞动,划出无数道撕裂空间的轨迹。神元怒吼连连,神殿各种绝学疯狂倾泻,神印、天戈、道图……一件件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攻击,却总在那根看似脆弱的鱼竿轻点、横抽、斜引之下,纷纷崩解、溃散。
他仿佛成了一个孩童,空有无边法力,却根本碰不到对手衣角,反而被那鱼竿一次次抽打在身上,每一击都带走大片本源道则,打得他至尊体龟裂,神血洒落长空,气息飞速萎靡。
“不可能!这不可能!”神元惊骇欲绝,千年的差距非但没有缩小,反而大到令人绝望。
绝情道人面色冰寒,杀意已决。她凌空而立,鱼竿高高扬起,古朴的竿身凝聚起一点极致的锋芒,看似微弱,却让所有至尊都感到神魂刺痛——那是必杀的一击!
就在鱼竿即将彻底挥落,将神元至尊打得形神俱灭之际。
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岸意志骤然降临,超越了时空,凌驾于万物之上!一只模糊的巨手凭空浮现,轻轻拦在了鱼竿之前。没有力量碰撞,但那根无物不破的鱼竿,竟被一种绝对的规则之力定住,难以落下。
遥远的天际,仿佛有一双淡漠的眼眸跨越无尽界域望来——神殿的真仙,出手了!
绝情道人身体微颤,眼中尽是不甘与恨意。千年前的一幕,难道又要重演?
然而,另一股同样浩瀚、却中正平和的意志同时涌现,似有若无地挡在了那只巨手之前,与之无声对峙。
“哼。”绝情道人冷哼一声,知道是谁出手了。她不再有丝毫犹豫,被短暂阻隔的鱼竿得到加持,猛地爆发出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锋锐!
“噗——!”
古朴的鱼竿瞬间穿透了那巨手的虚影,结结实实地抽在了神元天尊的天灵盖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神元至尊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愕与不甘,从头到脚开始寸寸湮灭,连同神魂印记,都在这一竿之下彻底崩解,化为最本源的光点,消散于天地间。
形神俱灭!
一位古老的至尊,就此陨落!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巨头心底寒气直冒,生怕那根鱼竿下一刻就指向自己。
“古神书院……好!很好!”遥远界域传来一声蕴含无尽怒意的冷哼,那巨手虚影缓缓消散,“此仇,神殿记下了!”
另一股平和意志也悄然退去。
绝情道人独立虚空,佝偻的身影此刻在众人眼中却高大如亘古神山。她目光扫过四周,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还不滚?等我请你们走么?”
各方势力带着无边的震撼,撕裂虚空。
转瞬间,这片破碎的天地间,只剩下洛冰凝、江照夜、镰,以及那口冰棺。
绝情道人一挥袖,那枚魔尊之心缓缓飞至冰棺之上,强大的生机能量开始融入千江月枯寂的躯体。
洛冰凝三人立刻围拢过去,紧张而期盼地注视着棺中女子逐渐恢复生机的面容。
绝情道人默默看着,沧桑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复杂与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