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
后山禁地,真武洞前。
与紫霄宫的宏伟壮丽不同,真武洞入口显得古朴而隐秘,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
洞口仅容两三人并行,上方石壁镌刻着“真武洞”三个古篆,字迹历经风雨,已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悠远厚重的道韵。
尚未靠近,朱建军便感到胸口的北冥光点微微发热,与洞内散发出的精纯天地灵气产生共鸣,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张三丰早已在此等候,依旧是一袭青袍,神态平和。
他身后站着宋远桥与俞莲舟,显然是对此次会面的重视。洪峰、清虚道长、慧明、白鹭也已准时到达。
慧明神色如常,仿佛昨夜之事从未发生,手持禅杖,低眉垂目,只是偶尔抬眼看向洞口时,目光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白鹭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一袭白衣,背负长剑,静静立于一旁。
“诸位来了。”张三丰目光扫过众人,在朱建军身上略作停留,微微颔首,“随老道进来吧。”
洞口虽小,内里却别有洞天。通道初时狭窄,仅靠壁上的长明灯照明,光线昏黄。
行不过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顶端有裂隙,天光如柱倾泻而下,照亮了中央一尊浑然天成的石像,那石像依稀是人形,披发跣足,脚踏龟蛇,正是真武大帝法相。
石像前有一方蒲团,光滑如玉,显然是常年有人在此静坐悟道。
洞内灵气氤氲,呼吸之间,便觉心肺舒畅,体内真气流转都似乎活泼了几分。
然而,在这片祥和纯净的气息中,朱建军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昨夜感应到的阴寒同源的气息,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众人站定,真武洞内一片寂静,只有隐约的水滴石隙之声。
张三丰立于真武石像前,缓缓转身,目光平和却仿佛能洞彻人心:
“此地乃真武大帝悟道之所在,灵气至纯,亦能照见本心。请诸位来此,一为借此地利,隔绝窥探,商讨应对‘魂殿’之策;
二来……”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慧明与白鹭,“……有些疑惑,需在此地印证。”
洪峰性子直,率先开口:“张真人,有何疑问但说无妨!俺老洪行得正坐得直!”
张三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看向慧明:“慧明大师,昨夜客舍区似有异动,听闻大师曾出手拦截一窥探峨眉居所的黑影?”
慧明双手合十,面色不变:“阿弥陀佛,确有此事。
贫僧夜间打坐,心绪不宁,闻得窗外风声有异,便起身查看,恰见那黑影潜入峨眉院落。
贫僧恐其对各派女侠不利,故而出声喝止,与其过了两招,可惜那厮狡猾,见惊动了他人,便迅速遁走了。”
“哦?”俞莲舟接口道,“大师可知那黑影所用武功路数?身形可有特征?”
慧明沉吟片刻,摇头道:“那人身法极快,出手狠辣,所用短剑淬毒,暗器亦带腥风,似是旁门左道之术。
至于路数……仓促之间,难以分辨。身形嘛,中等个子,颇为瘦削,蒙面,看不真切。”
这番说辞,与他昨夜对周芷云等人所言一致,听起来合情合理。
张三丰未再追问,转而看向白鹭:“白鹭姑娘,听闻你出身西域,师承神秘,不知对‘魂殿’或是其提及的‘重生仪式’,可有耳闻?”
白鹭清冷的目光迎向张三丰,坦然道:“张真人明鉴,晚辈师门确在西域,但向来避世,少与中原往来。
‘魂殿’之名,晚辈亦是首次听闻。至于重生仪式……西域秘术繁多,或有类似记载,但皆属虚无缥缈之说,晚辈并不知晓其中关窍。”
她话语清晰,神态自若,看不出丝毫破绽。
朱建军冷眼旁观,心中念头飞转。慧明的解释看似无误,但他拦截的时机过于巧合,且最后放任对方离去,总让人觉得有些刻意。
白鹭的坦然,在真武洞这特殊环境下,反而显得过于平静,仿佛早有准备。
就在这时,朱建军胸口的北冥光点猛地一跳,并非因为此地灵气,而是感应到那丝混杂在纯净灵气中的阴寒气息,似乎随着某人的心绪波动,微不可察地增强了一丝。来源……竟是偏向慧明所立的方向!
几乎同时,真武洞内那尊石像,仿佛被这丝异样气息引动,周身竟泛起一层微弱的清光,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
慧明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变,握着禅杖的手指稍稍收紧。
张三丰眼中精光一闪,却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看来是老道多虑了。”他话锋一转,“既然如此,那便商议正事。朱盟主,你身负‘钥匙’,对此番劫难,可有更进一步的感知或想法?”
朱建军心知张真人定然也察觉到了刚才的异状,此刻是在稳住局面。他上前一步,沉声道:
“真人,晚辈昨夜静思,结合陈冲临死之言与自身感应,那‘魂殿’所求的祭品,恐怕并非寻常血肉,更可能与强大的‘灵魂’或特殊的‘命格’有关。武当山乃清气汇聚之所,他们窥视此地,或许正是想污染或夺取这清气之源,亦或是……这山中本就存在他们所需的特殊‘祭品’。”
他说话间,目光扫过洞内众人,留意着每个人的反应。当提到“特殊祭品”时,他清晰地看到,白鹭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洪峰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管他要什么祭品,敢来武当撒野,先问过俺老洪的拳头和丐帮的打狗棒!”
清虚道长抚须沉吟:“若真如朱盟主所言,此事关乎气运根基,绝非一派一帮之事。需尽快联合各派,详查‘魂殿’底细,同时加固武当防御,尤其是这灵气汇聚之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讨起对策。洞内的气氛看似热烈,却暗藏机锋。那尊真武石像散发的清光渐渐隐去,但那丝阴寒气息,也仿佛蛰伏了起来,再难捕捉。
约莫一炷香后,初步议定由武当派牵头,联络各方,详查魂殿,并加强武当山各处要地的巡逻与阵法防护。
“既如此,诸位且先回客舍休息,具体事宜,容后再议。”张三丰结束了会谈。
众人依次走出真武洞,重见天日。阳光洒下,却驱不散朱建军心头的阴霾。他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深邃的洞口。
张三丰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远处云海,传音入密道:“朱小友,感应到了?”
朱建军微微点头,同样传音:“那丝邪气,与慧明大师有关?”
张三丰轻轻一叹:“气息虽微,且被佛门功法刻意遮掩,但在真武气息冲击下,终是露出了一丝马脚。然其根基仍是佛门正法,此事蹊跷,不可妄动。”
“那白鹭姑娘?”
“此女心思深沉,气息内敛,真武洞内亦未能逼出其底细。但她听到‘特殊祭品’时心绪有波,或许知其内情。”张三丰目光深邃,“暗流已动,需静观其变。小友,你的‘钥匙’,或许是破局关键,务必小心。”
朱建军深吸一口气,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紫霄宫的暗流,已然蔓延至这真武圣地之下。慧明身上的疑点,白鹭的神秘,魂殿的阴谋,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
他抬头,看向武当山连绵的群峰,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