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不知道陆平章已经回来了,她还在马场这边骑马。
这个时间正好,天气不算太热,又有些徐徐的暖风,吹在人的身上也不会觉得很燥。
白玉盘撒了欢跑着,沈知意在马背上感受着风和速度,十分快活。
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她,是一瞬间的事。
但当沈知意回头看去时,马场这边除了随侍的下人之外,就只有赤阳和茯苓两个人。
他们在一旁打闹,没有任何异样。
沈知意一时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或许是被老师刚才那番话说的,心里存了些警惕,所以一点风吹草动都开始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不过心里有了这点想法之后,沈知意骑着白玉盘也就没刚才那么亢奋了。
正好今天玩的也差不多了。
沈知意打算回去了。
她打算骑过去,给白玉盘喂些吃的,再让人好好照看白玉盘,明天再来。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一支不知道从哪里破空而来的箭朝沈知意这边射了过来。
赤阳率先听到动静,察觉到不对。
他立刻收敛起打闹的笑意,一脸严肃地看过来。
在看到那支箭时,赤阳一双瞳孔猛地紧缩,他本能朝沈知意跑过来,但人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箭的速度?他拼尽全力,也来不及,只能冲沈知意喊道:“夫人,小心!”
沈知意在听到他的声音时也感觉到了。
眼睛仿佛只能看得到那支逼至眼前的箭,沈知意的瞳孔在放大,好在她还没有失神到不能动弹的地步。
在那支箭真快逼至她的身前时,沈知意立刻往后下腰躲开了那支箭。
箭被沈知意避开射在地上,白玉盘却因为受到惊吓而突然跑了起来。
茯苓尖叫起来:“主子!”
马场的下人也被这个变故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一群人纷纷朝沈知意跑了过去。
但白玉盘的速度极快,尤其还是受到惊吓的白玉盘。
沈知意一边要分神注意那很有可能再次出现的箭,一边还要拉紧缰绳去安抚受了惊吓的白玉盘,根本没时间再去拿起脖子上的哨子吹响。
赤阳看着这一幕也着急不已。
知道夫人无暇吹哨,他一边咬牙追去,一边摸向腰间拿出个信号弹就直接往天上打去。
这是他们内部紧急情况时联系的方式。
赤阳这枚信号弹都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没想到竟然会用在侯府内部。
信号弹发射之后,侯府内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
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人,立刻朝信号弹发射的地方冲去,即便不知道的,也都被这个声响吸引,仰着头往天上看去。
“主子,是信号弹!”
沧海和陆平章也注意到了。
陆平章看着信号弹发射的地方,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快走!”
沧海也注意到了那发射的地方是马场。
想到夫人还在那边,沧海的脸色也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陆平章在快到马场的时候,同样注意到了半空中的箭,他几乎是立刻扭头往一处高楼看去。
那地方是侯府内最高的一处楼,视野开阔。
陆平章以前喜欢在那喝酒,后来坐上轮椅后就再没去过。
平时也很少有人会去那。
正好有护卫过来,看到陆平章立刻变了脸跟他拱手:“侯爷!”
陆平章直接冲他们吩咐道:“人在那,把人带过来,本侯不希望会有漏网之鱼。”
那些护卫本就被今日的情景吓到。
谁也没想到大白天的,竟然会有人在侯府行凶动手,尤其夫人这会还在马场。
要是夫人真出什么事,那便是摘了他们的脑袋也无济于事。
“是!”
几人匆匆应下就立刻往高楼那边跑去。
另一批人则跟随陆平章他们去往马场,半途,陆平章看着因为自己的腿而明显耽误的速度,他闭了闭眼睛之后,忽然跟沧海吩咐道:“你先去。”
沧海知道轻重缓急,这会也就没多言。
他冲陆平章应了声是,又喊人护好侯爷,便立刻往马场那边跑去。
马场内,沈知意才安抚好白玉盘,没想到,竟然又有一支箭直接射中了白玉盘的腿。
这下白玉盘就不止是受到惊吓的问题了。
它吃痛嘶鸣,甚至扬起马蹄,若不是骨子里有忠诚护主的血脉在,恐怕它此时都要把沈知意摔下马了。
赤阳也注意到了,冲沈知意跑来的路上边跟她说:“夫人,您先控制白玉盘,然后小心点先下来。”
沈知意当然知道。
那些箭明显是冲她来的。
偏偏她还高坐在马背上,简直就是最明显的靶子,引人注目。
可她也得能下来才是。
白玉盘虽然没把她摔下去,但也发了疯撒了蹄子胡乱跑了起来。
沈知意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若说心中不慌张,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她也只能咬牙尽可能地让自己先安稳下来。
赤阳他们都在赶来救她,必定不会让她出事。
她只要先安抚住白玉盘就好。
沈知意边安慰自己边半伏下身子,一边躲避箭矢,一边拿手轻抚白玉盘的头,语气轻柔地安抚它:“白玉盘,别怕,别怕。”
白玉盘熟悉她的声音,竟然真的渐渐被她安抚了下来。
“夫人!”
沈知意才松一口气,打算让白玉盘放慢速度,她好先下去,便又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扭头往后看,看到了沧海的身影。
在看到沧海时,沈知意几乎是立刻搜寻起了另一道身影。
本以为又会像昨天那样,是一场空欢喜。
没想到竟然还真让她看到了。
几乎是在看到陆平章出现的那一刻,沈知意的鼻腔就立刻一酸,满腹的委屈好像都在这一刻涌现了出来。
明明刚才被箭矢逼到眼前都没这样的反应,现在却好像一下子打开了所有情绪的闸口。
她看着陆平章,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水汽。
“夫人小心!”
“沈知意躲开!”
沈知意听到陆平章的这一声,浓睫微颤,她还没看到箭在哪,却先感觉到了那破空而来的气势,劲风吹拂过她耳旁的发,像淬了火焰的刀,灼烧刺骨。
沈知意还未能做出什么反应。
陆平章忽然拿起一旁护卫腰间的剑,直接冲着那支射向沈知意的箭砸去。
箭矢在半空被陆平章的剑击碎。
赤阳和沧海也同一时间控制住了白玉盘。
茯苓哭着跑过来,颤颤巍巍伸手想去扶沈知意,自己却先软了双手双脚,直接跪在了地上。
一切好像都归于平静。
就连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箭也好像完全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背后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沈知意亦软了身子。
她喉咙发涩,让赤阳先把茯苓扶起来。
白玉盘也已经安稳下来。
沈知意想自己从马上下来,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也早就软了,踩在马镫上的脚更是在微微发颤。
她没有出声让他们扶她。
茯苓这个样子,秦思柔又不在,其余都是男人。
她这个身份,他们自然是不敢也不能触碰的。
至于陆平章——
沈知意完全不敢想这件事。
她想缓一下再靠自己下来。
陆平章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在沈知意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沈知意看过去的时候,陆平章也在看她。
沈知意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头晕眼花了,竟然在陆平章的眼里感觉到了一抹心疼。
她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先听到陆平章的声音:“沈知意,过来。”
他的声音还是跟平时一样,看似高不可攀,不近人情。
但沈知意却注意到了他朝她伸出来的双手。
那是一个托举的手势,也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沈知意怔怔看着。
或许她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手却先本能地朝陆平章伸去。
这次是陆平章先握住了她的手。
“脚抬起来。”陆平章跟她说。
沈知意始终处于一种大脑空白的状态,陆平章说什么,她做什么。
她刚把自己的脚从马镫上收起来,便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腾空而起。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陆平章抱进了怀中,整个人都容纳到了他的怀里,他的身上。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亲密。
沧海等人全都背过身去。
沈知意这会也顾不上去想这是在人前,这是在外面。
她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陆平章,像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样。
倘若她此时能敏锐一些,必定能发觉陆平章此刻抱着她的手格外用力,还在微微颤抖。
可她现在所有的感知好像都被今日的变故剥夺了。
直到陆平章有些生疏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哑声和她说:“别怕,没事了。”
沈知意忽然觉得自己的鼻腔再次猛地一酸,眼泪也好像要滚落了下来。
陆平章看她这样,薄唇微抿。
不是不耐烦,而是心疼。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沈知意抱得更紧了一些,放在她后背抚慰她情绪的手也变得更为温柔缓慢了一些。
沈知意被陆平章这样对待,更加不敢置信起来。
她仍怔怔看着陆平章。
陆平章看她这样,却以为她是因为今日的变故吓傻了。
他皱了皱眉。
刚准备说先回去。
沧海看到前面的动静,忽然背对着他们说:“侯爷,人抓到了。”
陆平章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冷却了下来:“谁?”
沈知意听到这一句,倒是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心中其实有个名字,但又不确定。
一方面觉得不可能,可能是陆平章的仇家也有可能。但另一方面,沈知意又觉得侯府守卫如此森严,怎么可能有人能躲得过这么多层护卫的监察,直接进马场来刺杀她呢?
而且刺杀她的意义是什么?
沈知意抿着唇,没说话,往沧海和赤阳中间的缝隙往外看。
沧海沉声回禀:“是三小姐。”
几乎是在沧海回禀这个称呼的时候,沈知意也看到了那个被护卫捉拿的身影。
和她想的一样,真的是陆娩。
她抿着红唇看着陆娩,没想到陆娩的胆子竟然真的这么大,在侯府就敢刺杀她。
她是真疯了不成?
陆平章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他照旧抱着沈知意,没让她离开,嘴上则沉声说道:“把她带过来。”
“是!”
沧海打了个手势,护卫带着陆娩过来。
等陆娩过来的时候,沧海和赤阳等其余护卫全部让开,原本已经认命了一言不发的陆娩在看到陆平章和沈知意相拥在轮椅上的这一幕,忽然睁大了眼睛,再度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