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的时候,沈知意的舅母冯氏和表姐阮心觅来家里了一趟。
她们之前回山东济南,冯氏的娘家去了。
昨儿才回来。
回来从丈夫口中知晓沈知意的事,娘俩隔日就套着马车直接过来了。
这会她们坐在阮氏的房里。
下人们上完茶水后就都出去了,只剩下她们四人。
冯氏和阮氏坐在一处。
沈知意则跟阮心觅姐妹好的,坐在另一边。
阮心觅比沈知意还要大一岁,今年十九,还未许婚。
她这次跟母亲回山东是奔丧去的,她的舅母临产的时候血崩过身了,孩子倒是还活着。
她跟母亲过去帮忙料理后事。
她舅家如今能主事的只有舅舅和几个表弟、表妹。
但表弟表妹年纪小。
舅舅和舅母感情又十分深厚,如今整日醉酒消愁,难以处事。
母亲是又要处理后事,又得帮舅舅处理那一大家子的事,他们这才一去一个多月,到现在才回来。
虽然不是至亲,但阮心觅跟舅母的关系一向不错。
如今因为出门见人并未穿白衣,但也是挑浅色衣裳穿着,身上首饰也不多,只在髻上斜插一根玉簪。
跟沈知意的明艳相貌不同,阮心觅无论是样貌还是妆扮都十分淡雅。
姐妹俩在这陪着长辈,间或说一些悄悄话。
阮氏跟兄长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感情一向不错,和嫂子的感情也十分不错。
冯氏心直口快。
虽然长得不如阮氏貌美,但看着就很精明能干,是个爽利人。
这会她说:“我从你哥口中知道这些事的时候,简直吓了一大跳,这又是退亲又是跟信义侯在一起的,真是吓死人了。”
“我昨儿晚上还跟你哥吵了几句,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也不知道传个信过来,我要是知道,也能早些带心觅回来。”
阮氏忙说:“是我不让哥哥给嫂嫂写信的,原本也没什么事,何况你回济南是有正事要做,哪好耽误?”
冯氏显然也已经从丈夫口中听说这件事了,见小姑子不曾怪罪,也就松了口气。
她握着阮氏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又转过头跟沈知意说:“朝朝不嫁给那陆家老二是好事,那陆家老二我一早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分开是好事。”
这倒也不是冯氏的马后炮。
实则其实之前几位长辈都劝过沈知意,毕竟那陆砚辞是个逢年过节都不知道来走亲戚送个礼的主,平时在外面看到也从来不跟他们打招呼。
这样的男人便是长得跟天仙一样,冯氏也是打心里看不上的。
只奈何沈知意铁了心要嫁给陆砚辞。
冯氏也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说了几回也就不再说了,只心里难免有些心疼这个外甥女。
如今一看外甥女和小姑子都一扫从前模样,院里也是焕然一新,就连下人也都多出不少,冯氏心里自然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她放缓语调和沈知意说:“你跟你表姐也许久不见了,不必陪着我们,自己玩去。”
沈知意早就想带着表姐出去聊天说话了。
同辈中,她跟表姐玩得是最好的,此时听舅母发话,沈知意自然笑盈盈应了。
“那舅母你中午别走了,我们一起吃饭。”沈知意牵着阮心觅,走之前还不忘跟冯氏说。
冯氏笑道:“知道,我也想尝尝你们这小厨房的口味呢。”
沈知意这才放心下来。
告别两位长辈,姐妹俩这才挽着彼此的胳膊,亲密无间地往外走去。
“看这两丫头,一眨眼的时间,竟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冯氏感慨。
阮氏望着女儿和侄女离开的身影,眼中亦有感慨。
两人在屋中说着话。
另一边,沈知意也挽着阮心觅的胳膊问她:“表姐想出去逛逛,还是去我屋里说话?”
沈知意起初以为以表姐的性子,定是不愿出去的。
未想却听她说道:“出去走走吧。”阮心觅说完,看着表妹惊讶的脸,又轻声补充了一句,“我刚刚过来,看到前头小池塘里荷花开得正不错。”
沈知意闻言也未多想。
笑吟吟说好后,也没带丫鬟,挽着阮心觅的胳膊就带着人往荷花池那边走去。
路上自然碰到不少下人。
阮心觅等没人后,看着身侧的表妹,眼里含笑,十分温柔。
“表姐怎么这样看我?”沈知意面露疑惑。
“本来听说这事,我还担心,但看你现在这样,我倒是放心了,只是你跟信义侯——”阮心觅提到信义侯时,就和其他人一样,声调都会不自觉放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阮心觅问沈知意。
她很担心:“信义侯可对你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沈知意自然看得见她脸上的担心。
有些话,她不敢跟她娘和弟弟说,怕他们知道后不放心。但对这个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沈知意只是短暂地犹豫了片刻,便和她说道:“我跟表姐说实话,表姐可别说出去,这事我娘他们也都不知道。”
阮心觅一听这话,更为紧张起来。
她先是跟沈知意保证般点了点头,接着就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知意停步看了眼四周,之后便附到她表姐的耳边把她跟陆平章的契约成婚跟她说了。
“什么?”
阮心觅一向沉稳,此时却也被这番话骇了一大跳。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知意,刚要说话,沈知意就忙竖起手指冲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隔墙有耳,她们说话得轻一些。
阮心觅勉强定下心神,但眼中仍惊疑未定。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压着声音拧着眉和沈知意说:“你这丫头,你当时怎么敢的呀?”
沈知意挽着人胳膊,实话实说:“我其实当时说完后也有些后怕,也没想到侯爷真能答应我。”
“但当时那个情况,我要是不给自己谋后路,就真要被陆砚辞他们断了我的前路了。”
她说到这,又有些庆幸:“亏得我那日说了。”
余光瞥见表姐还满脸藏不住的担心模样,沈知意笑着晃了晃她的胳膊,安慰她:“表姐你就别担心了,侯爷对我真的挺好的,你以后见到侯爷就知道了。”
“而且——”
她把自己还拿了一套宅子的事也跟阮心觅说了。
阮心觅听说了那宅子的地理位置,倒吸了一口气。
阮家早年开的是私塾。
只是沈知意的舅父没有这方面的慧根,只考了个秀才,连举人都没中,所以在沈知意的外祖父、阮心觅的祖父去世之后,阮家这个私塾也就没再继续办下去。
早些年沈父经商的时候,也提携了自己这位大舅哥一把。
阮家生意做得不算很大。
但如今在冯氏的打理下,也算是有模有样。
可即便挣了钱,像沈知意说的这样的屋舍,他们也是买不起的。
那样的房子,可不仅仅是要钱那么简单,还得有地位。
“侯爷说了给你?”她问表妹。
沈知意点点头:“这些东西太贵重,我本来不敢要,但侯爷让我拿着。”
阮心觅听完后一面心惊,一面又替表妹感到高兴。
只是她心里终究有些担心表妹这是与虎谋皮。
不过料想那信义侯也是赫赫有名一大丈夫,总不至于和姑娘家过不去,阮心觅不想泼表妹冷水,只是叮嘱道:“有事记得来跟我说,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撑着。”
沈知意自然笑着点头。
“我知道,表姐你就放心吧。”
之后两人继续携手同行,也没再说起此事,倒是沈知意说起房子,便正好就此事跟她表姐说道:“正好表姐回来了,我现在出去做事情不便,也怕人多眼杂。”
“那宅子我之前跟我娘去看过一回,但也只是走马观花。”
“表姐之后有空帮我去看看,再帮我出面招些人打理下,之后我们要是想去住也方便。”
阮心觅自然不会拒绝表妹的这些请求,她点头说:“你放心,这事交给我。”